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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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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信的说:“我已经够帅啦,不需要洗了。倒是你,这么丑,怎么办呢?唉,还真让人发愁!从小到大守着这一河粉水,怎么就没变好看点呢?” 我拿起他的胳膊,把袖子向上卷起,轻轻的咬下去。 他便求饶:“好好好,小翎子貌若天仙上比西施貂婵下比飞燕玉环,行了吧!” 我松开口,满意的颌首:“这还差不多。” 他揉着被我的牙齿烙下的印痕,皱着眉头说:“还有逼着人家说自己漂亮的,真少见。” 我们坐在河滩上,他扯了很多有花的杂草,编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戴在我的头上。我捧着头,得意的晃来晃去。他突然说:“小翎子,以后结婚的时候,就要戴花环。” 我撇嘴,佯装生气:“想得美!人家都是戴钻石水晶的皇冠,叫我戴不值一文的破花环,我不干不干!” 他揽过我的腰,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怎么会舍得不干呢?!爱了他那么多年,等了他那么多年,幸福来临了,只有傻瓜才会推开。我不是傻瓜,还有些聪明,所以,别说是戴着花环,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一定要嫁给他。 今生今世,注定的,我只能嫁给他。有他才有我,有他才能活。 44. 我们很平静的生活在中原村庄,犹如回到了世外桃源。 我竭尽全力,使用各种花样来安慰展翔,终于取得了一点成效,驱散了一些聚集在他头脑中的悲哀阴霾。他的眼睛里,重新焕发了光彩。声音里,也有了与年龄相配的力量。 天气晴朗的时候,父母要去田地里为麦子喷洒农药。谷雨过后,正是各种杂草最易繁殖生长的时节。他们为麦子打一种叫“一扫光”的除草剂。展翔帮忙从机井里用小桶提水,很准确的一桶一桶往上拉。轮到我时,桶却在水面上飘浮着,不肯落下,当然也汲不到水。他就趁着父母在地头兑药的空档,刮我的鼻梁,当作对我的嘲笑与鄙视。 飞扬和绕月小心的趴在机台上,向下张望。还会捡来一些土块,往里面扔,听泥块落水时发出的扑通声,他们两个就转着圈圈边跑边笑。 他们并不知道,也是这种用以农田灌溉的机井,曾经夺去过他们的哥哥的性命。 有下地干活的同村人,看到我们一家六口,总是投来艳羡的目光。其实,他们只知道,我的大姑去世,孩子接了回来。而和我一起回来的展翔,他们只是单纯的把他当作我在异乡谈情说爱的对象。并不知道,他,就是姑父的弟弟,就是飞扬和绕月的叔叔。 我带他去我出生成长的村东旧屋,他看着满墙的奖状,拥抱我,把嘴唇印在我的额头。我指着挂在堂屋后墙上的中堂画说:“你看,这幅毛主席像,还是我用奖学金买的呢!当年爸爸特别想要一幅超大型的毛泽东像,又不舍得买。我就跑了好几个新华书店,才买到这样大的一幅。是不是很孝顺啊?” 他点头。翻起我房里放置的书。虽然村西建了新的房子,但是家具也全部都是新买的,以至旧屋的一书一纸、一桌一椅,还都是我走时的模样。 我顺手拿了一本初中的物理,打开看了一眼,向他提问:“展先生,请详细说出欧姆定律的内容。” 他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发,皱了下眉头答:“欧姆定律?好熟悉又陌生的名词!” 我笑他:“看来还是年纪大记忆力下退啦,连这么简单的定律都忘光光了。” 他把书合上,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说:“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听好了,欧姆定律:在同一电路中,导体中的电流跟导体两端的电压成正比,跟导体的电阻成反比,这就是欧姆定律。基本公式是I=U:R。请问夏小姐,对否?” 我点头,说:“叔叔真厉害。我都差不多还给学校了,你都还记得。” 他便骄傲的说:“那当然,不看我是谁!话说当年,我也是XX大学响当当的人物!” 我从书柜里找出影集。一页一页的翻着照片给他看。他看到熟悉的景物,便会说:“这个地方我知道哦!”看着我的毕业照,他便感叹自己当年如何如何。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交谈,说什么都没关系。看得出来,他也喜欢和我说话。 细细想来,爱情的开始,与生命的开始,还是有些动人的相似之处。你忘记了吗?在我们年幼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就是用甜蜜的歌声与和善的目光催眠婴儿。在稍大的时候,他们给我们讲奇妙的故事,点缀着孩子的前程。我们总是用言语与目光,来传递温暖与爱。 有了爱情,便是我们第二次的脱胎换骨。在有爱同行的日子里,我们仍然需要用语言、用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睛,用可爱又顽皮的行动,芬芳甜蜜的微笑,与年龄不相符的天真的喋喋不休的诉说,为我们的爱情,增加愉悦身心的味道。 傍晚时分,我们坐在楼顶,看着家家户户烟囱里,升腾的袅袅炊烟。厨房里,偶尔会传出父母有趣的拌嘴,听着爷爷在院子里给飞扬绕月讲人生的道理: 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 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 盖志以淡泊明,而节从肥甘丧也。 飞扬绕月瞪着茫茫然的大眼睛,看着半闭着眼摇头晃脑的爷爷,满面纠结的表情。展翔问我:“他们听得懂吗?”我俯在他耳边笑着说:“听得懂才怪!”他就恬淡的笑了起来。那笑容,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投进去一颗石子,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盛开在他好看的脸上。裹着他的浓浓的悲伤开始渐渐变淡,他的周身笼罩在一片柔和之中。轻松,惬意,舒适。 有胆大的鸟儿在我们周围琢食妈妈晾在楼顶的麦子,尖尖的嘴巴,轻轻叩击着楼顶的水泥板,发出“嘟嘟”的音符,每吃一下,便抬头望我们一眼,见我们无视它的存在,便又继续愉快的进食。 天地间,有远远近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可又显得很安静。我们眺望着远方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麦子已经开始抽穗,还有些早熟的品种,竟已争向开花。四月末的晚风如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们,并带走让人难过的情绪。经过雨水滋润的大地,有泥土的芳香在空气中飘荡。高大的白杨树初生的叶子,在暮色中悄声细语,沙沙作响。 我们并肩坐在那里,就像是坐在幸福的城堡上面,观看、倾听着这一切。它们因我们的幸福而存在,它们是属于我们的。在忧伤渐褪的欢乐中,我的灵魂像一支唱不尽的绵绵情歌,越过沉睡着的大地,向着辽阔的天空飞去。 少数的时候,一些遥远、空洞的念头夹杂着孩提时滑稽可笑的场面在脑海里闪现着,还没来得及仔细辩认,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场景里,展翔都是唯一的男主角。 我枕着他的肩膀,轻轻哼唱着一些戏词,是大姑生前喜欢的马金凤的豫剧。他闭着眼,在暮色渐浓的屋顶,等待着月亮升起。知更鸟唱出欢快的夜曲,提醒着人们又一天的结束。 又一天结束,又一天又要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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