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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有那么一刻,我们都愣了,就连锦锦也愣住不哭了。然后,刘易阳把水盆重重地撂在了地上,水花四溅:“童佳倩,你简直不可理喻。”说完,他走出了房间。第二个缓过神来的是锦锦,她的哭声再度惊天动地。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先为锦锦洗屁股,这一洗,衣服和地板全湿了,然后我给锦锦换衣服,她并不配合,胳膊和腿蜷缩着,根本不往袖管和裤腿里伸。我越哄,她就越哭,整张小脸红得发紫。刘易阳听不下去了,终于又回来了房间,协助我总算是给锦锦穿好了衣服。而我随手一摸,怎么衣服又湿了,这下我才知道,我也哭了,而且泪水汹涌。

  我将锦锦抱在怀里,她紧握着两个拳头,紧得连那小小的指甲盖都泛白了。我抬眼看了一眼刘易阳,他还没顾得上擦脸,看上去滑稽极了。他说:“你给你念念歌谣,唱唱歌。”我的大脑中一片空自,张嘴就念:“七八九十一0K,东南西北中发自。锦锦乖,锦锦妙,锦锦呱呱叫。”可惜,锦锦的哭声压倒了一切,将我的胡言乱语瞬间淹没。“怎么回事啊?她是不是哪不舒服啊?我看妈哦哦哦的,就能把她哄睡了啊。我们要不要去医院啊?”我己六神无主。

  “让我抱抱。”刘易阳伸手。

  我将锦锦交出去,然后马上又抽了张湿纸巾,在刘易阳的脸上抹了一把。锦锦还是哭,刘易阳也不知所措了:“搬搬搬,搬出来有什么好?真叫那大夫说中了,孩子跟着咱们,真是受罪。”

  “那是因为咱们搬的太晚了。要是早就搬了,咱们早就会带孩子了。”

  “你休假那会儿天天在家,怎么不说好好跟妈学学?”

  “刘易阳,你别推卸责任。我怎么学?我有地方学吗?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怎么不学?”

  “好了,少说几句吧。先去医院吧。”

  我抱过锦锦:“我给她穿衣服,你下楼打车去。”

  可结果,等刘易阳下了楼,打了车,等我给锦锦裹好了棉衣,锦锦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了。她累了,太累了,带着一脸的泪痕,她倦极睡去了,只剩下时不时的委屈的抽泣声。刘易阳气喘吁吁跑了上来:“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下去?”我瞪了他一眼:“嘘,睡了。”刘易阳又再度跑下楼,跟出租车司机致歉,司机还算和气,说:“孩子没事儿就好。”

  我和刘易阳也倦极了。我们一人守着沙发的一角,中间隔着宽阔的距离,房子里还弥漫着并不好闻的气自。除了对锦锦撕心裂肺的怜惜,我心中还充斥着排山倒海的沮丧。我是锦锦的妈妈,是这个世上会为了她而第一个冲锋陷阵的人,可我却在面对她的哭泣时,只能陪着她流泪。而刘易阳的话,命中了我的要害。我这个当我妈,竟让我的孩子受罪了。

  “是,我今天还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可我却受不了由你来说明这一点。”我将靠近刘易阳的那只手也伸到了沙发的中央,几乎碰上了他的手:“易阳,你知道的,这是我致命的弱点。我懦弱,脸皮薄,别人一说中我不愿面对的事实,我就会失控。”

  刘易阳的手覆盖上了我的手:“不是你不称职,是我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一直在尽力的,是啊,你说的对,一直以来,你连靠近锦锦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眼眶湿润了。夫妻间的事再简单不过了,一人一套话,如果你指责我,我抨击你,那就硝烟弥漫,天下大乱,可如果反过来,你检讨你,我埋怨我,那就吉祥如意了。

  我凑到刘易阳身边,亲了他一口:“让我们和锦锦共创美好的三口之家吧。”

  “哇,你竟敢亲我的脸?怎么样,闺女的粑粑味儿如何?”刘易阳伸直手臂,把我推开到一臂之遥。

  我如梦初醒,随后扑向刘易阳:“我给你也尝尝。”

  第八十八话:乔迁之喜(4)

  如果这一天到此为止,那么我认为,我和刘易阳的乔迁之喜还算得上是“喜”,就算临了临了,刮了一场锦锦的粑粑风波,耶也并不影响大势,可惜,这天虽已黑,锦锦虽己睡,我童佳倩的大脑和嘴巴却还在运作。

  “易阳,我想借陈娇娇点儿钱。”我的这句话并不难以启齿。关于钱,我和刘易阳向来投产生过矛盾,我们各自的收入存在各自的银行卡里,没人假报,也没人挥霍,无论我想买什么,刘易阳都会说“尽管买吧”,而对他,我也从没半个“不”字。

  “嗯?他们有产阶级找咱们无产阶级借钱'”刘易阳洗完澡,躺上床来。

  “正是因为有了‘产’,所以缺钱啊。那‘产’是用钱买来的啊。”我挽上刘易阳的胳膊,紧紧偎着他。

  “借多少啊?”

  “嗯,八万吧。”我不知不觉声音竟如蚊子般了。对我和刘易阳而言,这并不是个小数目。偶尔从银行里取出来个三两千的现金,我们还会乐着数半天,小心翼翼把包搂得死死的。

  “多少?”刘易阳一颤,跟擅了电击似的。

  “八万。”我声音大了:“你至于吗你?吓成这样?”

  “佳倩,你是不是把咱家的账算错了?你总不能用咱俩的喝西北风去成全陈娇娇的自不量力吧?”刘易阳吧我圈在她的臂弯中晃了晃,企图晃灭我的行侠仗义。

  “她是自不量力,不过他这人天生就这样了,改不了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等着钱买房结婚,你说我能不邋遢一把吗?”关于陈娇娇的失身,刘易阳一无所知。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好刘易阳正好拉开冷战的序幕,所以我自然没有趁热打铁把这事儿告知与他。后来等到冷战结束的时候,陈娇娇又已拜托了我,把这事儿埋在肚子里,永远不要吐给别人。其实对我而言,刘易阳并不属于“别人”,但鉴于他和陈娇娇往后也少不了见面,我也就不好跟他说什么了,免得他见了陈娇娇,还得假装没事儿人。假装太累,我可不希望我的丈夫活得太累。既然连失身都不知道,那刘易阳自然也不知道陈娇娇对皇有为的反咬一口。

  “再说了,咱俩手头不是有小十万呢吗?借给她八万,剩下的也够咱以防个不时之需的了。至于今后房租生括费什么的,用咱俩的工资也绰绰有余了。大不了先不找保姆了,反正目前也投合适的,妈又乐意自天过来。锦锦跟着妈,总比跟着外人好吧。”为了陈娇娇,我不得不推翻了自己那“让锦锦远离溺爱”的计划。

  “可是,可是,”刘易阳一下坐直身来,险些没扭断我那枕在他胳膊上的脖子:“如果钱不够,她不买不就得了吗?想咱们这样租房不就到了吗?”刘易阳一根筋,固执己见。

  “如果她肯租,那事情不就简单了吗?”我也坐直了:“你以为所有女人都想我这样,愿意光着屁股嫁给同样光着屁股的男人啊?”

  “喂,你这是什么比喻啊?”

  “我这是非常形象的比喻。刘易阳,这个社会非常现实,大多数的女人都认为安全感不是来自男人,而是来自房子和车子。”

  “真可笑,那这婚结得有什么意思?”

  “喂,你要知道,你我属于少数派。咱们用不着自己脱俗了一把,就去抨击世俗。”

  “说实话佳倩,如果当时没有孩子,你真会嫁给我吗?”刘易阳一本正经,末了还补充一句:“光着屁股。”

  “会啊,只要你敢求婚,我就敢答应。”我拍了拍胸脯:“我可是性情中人。”

  “是啊,可惜你的性情不是只对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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