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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王进财说,我已经向她求婚了,她还没有表态,但我想,她始终会答应的。

  邱大海喃喃道,你要对她好,对她好。

  王进财说,当然会,我向你保证。

  邱大海说,那你以后不许再想崔玲玲。

  王进财说,这个我答应不了,她永远是我的妹妹,我答应过一个人要照顾她。

  邱大海说,这只是借口,你心目中的女人是她,这大家都知道,这对欧阳不公平。

  王进财说,虽然欧阳和你分手了,可她心里想的还是你,这对我也不公平啊。

  邱大海语塞。王进财又说,你还年轻,你不懂,不管多么深刻的爱情,在婚姻中都会演变为亲情,婚姻需要的是细水长流的关爱与扶持,而这些我绝对可以给欧阳。

  邱大海说,是啊,你比我成熟,比我有钱,比我懂事,欧阳跟你确实比跟我好,我祝福你们。

  王进财摸摸脸上和身上被他打过的伤口,笑着说,祝福不祝福不要紧,别再打我就好了,下次你要再这样,我可要还手了啊。

  邱大海牵牵嘴角,勉强地笑了。两个男人抓起酒杯,响响地碰了一下,仰起头就喝。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会面,邱大海主动请求调往北方开拓市场。搬家的时候,邱大海带走了欧阳燕华给他绣的十字绣枕套。上面绣着他和她的名字。

  简嘉铭的父亲终于问他是不是有了关系稳定的女朋友。简嘉铭知道这是明知故问,便老实回答说是的。

  简父问,对方是个怎样的女孩啊。

  简嘉铭说,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

  简父说,你姨妈前几天来过了——我考虑几天才找你聊这事,这么说吧,不干涉是不可能的,但我知道干涉也是没有用的。你说,应该怎么办?

  简嘉铭说,爸,年轻的时候,你对爱情怎么看?

  简父想不到儿子会这样问。简嘉铭说,怎么,不能和我交流这个么?

  简父说,可以,当然可以,年轻时的我意气风发,一心想着怎么挣钱,怎么发达,爱情,爱情啊……

  简嘉铭说,让我来帮你说吧,你爱过一个清秀的好女孩,扎着两根辫子,有浅浅的酒窝,眼神很清澈、灵动,可是你遇到了母亲,一个可以让你迅速发达的的女人。没有儿子的外公看中了你的勤恳和人品,母亲也欣赏你的勤奋和聪明。于是你放弃了那个女孩,和母亲结婚了。

  简父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简嘉铭说,我在你书房看到过那个相片,故事情节是我猜测的,我想这种故事都是这种俗套吧,爸爸,我想问你,和母亲在一起,你幸福吗?

  简父久久没有说话。简嘉铭说追问,怎么,你不敢回答是吧?

  简父轻轻叹了叹,说,你真想知道?好,我告诉你,我幸福。孩子啊,幸福的婚姻,在许多时候与你的结婚对象有关,而与是不是最爱的人无关。你母亲是一个好女人,甚至比那个女孩还要好,她给我婚姻的平静温馨和事业的支持与成功,当然,还给了我一双儿女。

  简嘉铭疑惑地问,你说的是真心话吗?我怎么感觉你们的婚姻就像一潭死水,一点激情也没有。

  简父说,儿子啊,婚姻最美的东西不是激情,而是互相的理解和扶持。

  简嘉铭问,那为什么你经常对着那张相片发呆?

  简父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他很隐密的角落,是的,我经常想念那个女孩,更多的时候是祈祷她能过得好,这与我和你母亲的婚姻并不抵触啊。

  简嘉铭说,可是这伤害了母亲,她一直以为你不爱她,她的忧郁难道你就感觉不出来吗?

  简父说,不可能,她不会知道的。

  简嘉铭说,事实上,她知道。

  简父叹了一口气,突然醒悟过来,说,明明是在讨论你的事,怎么变成讨论我的事了?

  简嘉铭说,其实是同一件事,我向你保证,我交往的这个女人,和我以前有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她豁达、聪慧、上进、独特,很理解我,我们的交流是我所知道的最畅快的事情,因此她会像母亲对你一样,给我幸福的。

  简父说,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可她始终是一个离婚女人,又是个机关干部,怕是不会辞职在家,做好一个贤内助的角色,也就是说,她不见得肯为你牺牲。即使她愿意,我和你母亲也不愿意,因为,我们都不希望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当我们简家的儿媳。

  简嘉铭还想说什么,简父阻止了他说,别再找理由了,这就是我和你母亲还有亲戚们的立场,你自己去处理吧,我得去找你母亲,向她解释相片的事情,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可不希望我老伴心里怀着委屈跟我过日子。

  简嘉铭摊开双手,耸耸肩膀,不管怎么说,他的心里亮堂了,原来父母的婚姻是幸福的,这给了他不少的信心。

  他没有对崔玲玲说起父母的意见,只说他的事他作主,他爱和谁交往就和谁。崔玲玲也没有深入去问。

  王进财用行动来表达对欧阳燕华的责任,崔玲玲很赏识,也有一股淡淡的失落。她所储备的好男人,最好的男人,又将成家立业,再也不是她日后可遮风挡雨的后盾了。

  “惆怅了是吧?”丁秀珍问,“这可是你一直不要人家的。欧阳和他这样多好,一个好男人,一个好女人,组合成一个好家庭。”

  崔玲玲说:“我更多的是欣慰和祝福。秀珍姐,你有想过你老了的时候怎么办吗?”

  丁秀珍说:“随缘吧。小鹏他会有自己的生活和世界,我从来不会指望生个儿子来养老。呵呵,我一个也可以过得很好啊。我退休了,我就念佛。青灯木鱼的生活,对我来说很合适。”

  崔玲玲说:“可是我不行啊,我六根一点也不清静。”

  丁秀珍笑说:“那就随缘,有好的男人就嫁了,可你要记着眼明手快些。有的东西,一不留神就错过了。”

  崔玲玲不知道应该怎样来理解“眼明手快”这四个字。局里也有好几个过了三十岁还没嫁出去的“剩女”,崔玲玲好歹嫁过人,因此大家玩笑的对象中没有她。那天局里一月一次的例行聚餐,大家围坐在一起,就讨论起“剩女”难嫁的问题。

  莫大姐说的大意和丁秀珍的嘱咐差不多:“大龄剩女若想出嫁,需要具备一个素质——眼明手快。看中如意郎君后绝不迟疑,该出手时就出手,闪电恋爱,闪电结婚,一切都得讲个速度。你已经没有多余的青春可以跟他耗下去了,那就出绝招吧,让他钻进你婚姻的圈套中来。”其他的人问她这绝招指的是什么,老大姐说:“哪能说得那么清楚呢,这不教人犯法么,我就是35岁才嫁的,我的绝招就是先睡了他再说。”

  此话引发一阵大笑,其中一个“剩女”说:“大妈你这招过时了,现在啊不管用,睡一觉男人才不当回事呢。哎,我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大伙的贺喜红包呢。”

  莫大姐说:“那你得选中时机,怀上孩子啊。”大家又一阵大笑。

  崔玲玲想起了欧阳燕华,也许,这歪打正着的一招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男同事一致认为是她们太过于挑三拣四,自视过高才导致的结果。

  崔玲玲看不得其他男同事对待“剩女”问题的偏见,也看不惯那几个“剩女”的悲观态度,向来不爱在同事间过多发表言论的她,插嘴对男同事们说:“剩女又怎么啦?你们仔细瞧瞧,所谓的剩女们熬到一定的时候,基本事业也成功了。吃不到葡萄的人说,她就是感情不顺,只好去奔事业。甭管怎么说,剩女这时候基本都是个金领了。这样的女子,娶她的男人还不窃喜吗?你就偷着乐吧。没准儿咱们剩女一高兴,独资就把你家传宗接代的事儿给包办了,抚养、教育不用你们一分钱!你们看看咱们局里这些剩女们,哪个没点家底啊?”

  男同事面面相觑,崔玲玲这幽默好笑的话,谁说不是道理呢?

  崔玲玲说:“所以呀,你们这些单身的男人们,别只盯着那些身材火辣的小妹妹们,在你们面前这些女人才是宝贝啊。她们一旦决定跟上哪个男人,包准是一生一世。”

  有个胆子大的开玩笑说:“那崔科长,这里面就数你最有资格独资把咱们传宗接代的事给办了,要不,咱们约会去?”

  大家一阵哄笑。崔玲玲说:“哎,别说不可能,但问题是我和别的剩女们不一样的是,我压根没想过要再婚,所以呀,你的美梦在我身上做的话,绝对不现实。”

  老局长也笑说:“是啊,你们这些未婚的小伙子们,刚才老大姐说到眼明手快,你们也得要眼明手快,才能找到好老婆嘛。”

  崔玲玲站起来,端起酒杯,对未婚的女同事说:“姐妹们,我们要永远坚信,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是宝贝,最好的一定在最后面。剩女和老弱病残一点关系都没有!来,为了做个光荣的剩女,干杯!”

  女同事们一涌而上,使劲地碰杯,男同事也站起来,在老局长的带领下,说:“同志们,我也要相信,大浪淘沙,我们未婚的小伙子们要去抢那沙滩上的宝贝,别让肥水流进别人的田地啊。来,为了做个光荣的淘宝人,干杯!”

  这次聚餐,成为局里美好的回忆,崔玲玲也越发有威信。埋头做事的时候一丝不苟,玩起来的时候就尽情放松,这样的新型领导,哪有人不喜欢的呢。更加妙的是,聚餐之后,局里有两个大龄女同事开始和人约会了,对象正是局里同样大龄的男同事。

  果真是眼明手快得可以,才一个多月,就有一对宣布结婚了。婚礼上同事们起哄着把莫大姐和崔玲玲推到媒人的位置坐着,她们平白收了一份红娘的礼物。崔玲玲又看着那个以前经常蜡黄着脸的老姑娘,此刻脸上开盛放着一朵叫做幸福的花儿,不禁心生感动。

  老局长不失时机地对她说,小崔啊,你的归宿问题也要考虑考虑啦,趁现在还年轻,可选择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崔玲玲笑笑说,我打算把工作当作老公来侍候了,不嫁了。

  老局长说,这可不行,工作归工作,这女人还是得有个家才行,然后生个可爱的宝宝,这样的人生才完满,像我现在最快乐的事情不是在这儿当个快要退休的什么局长,而是回去和孙儿尽享天伦,这种感觉,等你上年纪了,就知道有多么重要了。

  是啊,身边的人最近都在忙归宿的事情,崔玲玲感觉自己快被传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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