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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我和衣而卧,睡了整整16个小时。睁开眼,我发现RENE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他的目光是湛蓝的,奇怪,这个人怎么擅离职守?不去守着沥川,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需要和你谈一谈。”他说,“不代表我自己,代表ALEX。”

  我坐直起来,找了把梳子梳头。

  “ALEX希望你立即离开北京,由我来送你去机场。”这话的口气好像是警方人员要把间谍递解出境,我心一烦,手用力一拽,拽断了一小把头发,语气强硬了,“你打算怎么送我去机场?绑架?”

  “安妮,ALEX的一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如果他能改变,你们俩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罪。”

  “我的意志也是不可以轻易改变的。”

  “他不愿意见你,也没力争论。我想,”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很莫测,“在这种时候,你还是不要和他争辩了。你的公寓在哪里?行李早已准备还了吧?你打算去哪个城市?我给你买机票,还有---”

  “你别劝我了。沥川现在这样子,随时都可能挂掉。你想让我这时走?不可能。”我尽量保持镇定,“活着,我要等到他康复;死了,我也要跟尸体告别。”

  Rene一脸的无可奈何:“你知道,泵人有权利不让你探视。”

  “我也有权利在门外等着。”说罢,我拿着洗漱用品去了洗手间,洗脸、梳头、化妆、更衣。然后,我去餐厅吃了一顿饭,香辣鸡块加红烧牛肉。吃完了我端着一大杯浓咖啡,哪里一本杂志,盘腿坐在407门外的地板上。

  RENE 看着我,恨不得拔自己的头发:“你这是干什么?静坐示威?”

  “练瑜伽。你不让啊?”

  他深深地叹气,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进去吧,他要见你。”

  推开门,我看见小穆正用轮椅将沥川从洗手间里移出来,送回床上。护士进来换了一袋药水,检查点滴的情况。

  不知是错觉还是窗外的阳光太明媚,沥川的气色比在ICU时好了很多,只是他七天粒米未进,瘦的有些刺目。他的胸口半敞着,一个纽扣型的针管直接插在锁骨下方一个微微鼓出的、硬币大小的肿块上。在ICU时Rene告诉我,这个急救室“内植式中央静脉导管”,是手术植入皮下的一个输液装置,以前用于化疗。由于沥川有凝血功能障碍,需要长期输血,传统软针穿刺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也靠这个来输液。其实在瑞士时我就发现了这个肿块,因我当时沥川不那么瘦,所以不那么明显。而且,沥川很容易过敏,我还以为是过敏引起的大包,不敢多碰。问过他,他遮掩过去了。

  我想起刚才吃过的红烧肉,也许沥川能喝点粥,便问护士:“他能吃东西吗?”

  护士摇头,用一种专业的语气说:“病人吞咽有困难,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靠营养液维持。你没看见他还插着胃管鼻饲吗?”

  看得出沥川想和我单独说话,他的眼光闪闪,默默地等待护士离开。偏偏那个护士不肯走,他他身上的管子、针头检查了一遍一遍,有给他量耳温、量血压。她问他冷不冷,不顾沥川摇头,给他换了一条刚刚烘暖的坛子,有细心地替他掖好。

  没办法,沥川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不放电也有电。

  我在一旁站着,耐心地等着护士照料完毕,做了记录,终于离去。

  “Hi”一直睡眸若睡的他,忽然抬起头来凝视我,“昨天睡得好吗?”

  我觉得,他的口气有些生疏。这种时候,沥川绝对不愿意看见我。

  “挺好,睡了十六个小时。刚才到餐厅里好好地吃了一顿,红烧牛肉。”我还以为刚才的事生气,脸上不知为什么,竟挤出了一个笑容。

  他眸中掠过一丝怀疑,反问:“你不是吃素吗?”

  “改了,吃太多素,人会、、、、会没力气。”没油没盐的句子,我居然都说得嗓音发颤,好像当庭作证似的,生怕说错一个字他听了生气,会昏厥过去。

  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腿上。

  “腿好些了吗?”他黯然地说,“为什么、、、、、”他突然垂下头,没说下去。

  “已经好了,只是肌肉还需要一段时间。别盯着这拐杖,我是觉得很酷才用的,其实没它我也能走。”

  “别骗我了,”他说,“就你骨折过啊。”

  我愣了愣,继而释然。沥川的心态和我是一样的,不是吗?我们谁也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有病,看见自己受罪。

  “难受吗?”他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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