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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载体变了。是吧。后现代的欲望是通过嘴而不是通过性器官来表述的。”

  奶奶的,我豁出去了:“嘴是什么?嘴象征着什么,你说说看?”

  四两拨千金,一个问句打回去。

  “语言?”他试探地回答了一句。

  我启发他:“语言,声音,符号,文本,口头,非正式传播……”

  “所以……”

  “后现代的性要通过文本来获得满足,而不是感官。正如这副画。我觉得,你其实应当在这个角落里增加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他悚然。

  “一颗石头。”

  “为什么?”

  “石头没有欲望。”我得出结论:“从没有欲望的东西中生出了欲望,只有后现代艺术家的想象力才可以做到。”

  再看沥川,他背对着我,肩膀笑得发抖。

  宋清恍然而悟,说:“小姐高见。我正是这幅画的作者,您的理解对我有诸多启发。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听过这么深刻的分析了。请问,您有电话号码吗?有空的时候,我可以请您喝咖啡吗?”

  一只手掰过我的肩,沥川施施然挤进来:“没有,她是大学生,没有电话号码。”

  “哦。”宋清不满地看了沥川一眼,觉得他过来打断我们的谈话,很粗暴。不理沥川,继续指着旁边的一幅画说:“小姐,那幅画也是我画的,可以听听你的高见吗?”

  我将目光移过去,只看见一团鲜红夺目的油彩。

  红的像血。当中几条枝状细线,深红色的,血管的一样扩张着。

  我赶紧低下头, 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沥川。

  我想保持镇定,但脑中一片空白,我听见我在说:“沥川,带我离开这里!”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过来,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很舒服的沙发上。嘴里甜甜,好像喝了糖水一般。

  沥川坐在旁边,握着我手。

  “想喝水吗?”他问。

  我摇摇头。

  “怎么不告诉我,”他的脸崩得紧紧的,“你有晕血症?”

  “一向不严重。”我缓缓地呼吸。

  “可是,你还看恐怖片……”

  “我以为那样可以治好我。”

  “不是你自己的血,你也晕吗?”他好奇起来。

  “我专晕人家的血。看见自己的血反而不晕。”

  我想坐起来,他按住我,“再躺一会儿。”

  “你是天生就这样,还是有什么心理因素?”

  “我妈生我弟,大出血而死。”我说,“当时我在她身边。”

  “是吗?什么医院生孩子允许小孩子在场观看?”

  “我妈是在我家生的我弟。她不肯去医院。”

  “为什么?”

  “她很自信,结果出了事,乡下医疗条件差,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妈妈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会有事,临死之前还问我,喜欢不喜欢我弟弟。”

  沥川没有说话,一直摸着我的脸,我的头发:“我也没有妈妈。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车祸。”

  “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这样和你说吧,”他自己喝了一口水:“我是建筑设计师,对不对?”

  “对啊。”

  “再往下听你就得嫌烦了。”他说,“我哥哥也,我爸爸也是。我妈妈也是。我叔叔也是。我爷爷也是。”

  “你奶奶也是?”

  “也是。你还想继续听我家人的职业吗?”

  “你堂姐是不是?你有堂姐吗?”

  “也是。”

  “沥川,这个,你们家的历史,也太乏味了吧。”

  “就是这样。嘿嘿。”

  13

  沥川说,我刚刚晕倒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装的,打算让江横溪把我送到他的汽车上,然后按原定计划溜之大吉。不料一摸我的脉搏不对,赶紧把我送到休息室,给我喂糖水。那座大楼是高尚住宅区,二楼有好几个诊所。他请了一位医生来看我,问了原因,就说可能是晕血症。通常情况是躺下来,十分钟就好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你都躺了二十分钟了,为什么脸还是那么白?”

  我坐起来,哈哈大笑:“我的脸白,是因为我涂了粉。我化妆了,知道吗?”

  “你的皮肤那么好,小小年纪,化什么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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