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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真的,王哥,要不是你这么说,你看着,今天我非泼这个臭傻子一身水不可,他在号里的时候是个什么东西呀,一挨打就下跪……”柱子越发的来劲儿了。

  “要嫌贵,别打罪儿;钱到这里也就不叫钱了,没听说过吗?腰缠万贯,供不起劳改犯;没办法,咱在这里就是‘死人’,还得指望老皮呢……”王冬来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抚了抚额头。

  浓重的夜幕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牢内渐渐静了下来,就寝的铃声响过之后,一切复又归于死寂。

  翌晨,戈管教的声音从前廊里面传了过来。

  “尹士柱。”

  “到。”

  “收拾行李,走。”

  “是。”

  “终于熬出头了!在这里待了有两年没有?”王冬来问道。

  “两年多了──谢谢王哥这两年照顾我,我先走了,回家咱们再接着处。”柱子那苍白消瘦的脸因过度的兴奋而泛出了血色。

  “谢啥呀,早点儿干回去是真的──东西都收拾好没有?”

  “啥也不带,到那边让俺家送新的。”柱子说过之后,又转身冲着板铺上说道:“我先走啦,祝大家也早点儿回去。”

  随着牢门上的铁链子哗啦一声响过之后,柱子在十几双羡慕的目光下,空着两手从半开的牢门下钻了出去。

  “王哥,你看柱子这被上──”老刘一边说,一边把柱子的被抖搂开了,一块湿痕露了出来。

  “这个臭傻子,想弄就大大方方弄呗,在这里又算不上什么寒碜事儿……”王冬来顿时沉下了脸。

  “坐板。”随着学习的铃声响过之后,小福紧跟着吆喝了一声。

  “白漠这小脑袋,一会儿转一下,一会儿转一下;转吧,不一定转到哪下,捕票就糊你脑门子上了。”看到白漠不停地转头向小铁窗外张望,王冬来在后面说道。

  “糊就糊上吧,这一天天的,神经都快被摘没了!”被那种无休止的、如芒在背的惶恐不安弄得几近崩溃的白漠违心地笑着说道。

  “糊啥呀,要糊早就给你糊上了,一天不捕,就有放的希望,要是放了,还能回来看看我不?”

  “要是能放,我说什么也要回来看看王哥,要是没有王哥的照顾……”白漠恨不能把世界上所有诚恳的感情色彩都凝聚在自己的脸上和语调中。

  “得啦,在监许天许地,出监忘恩负义;这里实在是太现实了。司机临走还许天许地呢,来了吗?影儿都没有!不用来看我,你要是能出去,替我追杀司机就行,也算你没白来这里一趟。”

  白漠感到王冬来又一次看到了他的心里。

  入夜,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雪在沉重迷蒙的黑夜中映出了它的洁白,也透过了后走廊的大窗映入了白漠的眼中。

  “外面都下雪了,可自己还在这里——”白漠在突然袭来的焦灼痛苦中暗自悲泣起来,并第一次感到连那雪也已不再属于他了。

  翌日上午,老爹突然出现在小铁窗前。

  “白漠。”随着手铐扔在小铁窗上的啪嚓一声和老爹的一声吆喝,白漠不禁又是浑身一震,心在猛地缩紧的同时,顿感一片空白的大脑便又僵在了昏乱中,那一声“到”字也就不知了去向。

  走进提审室,白漠一眼便看到了身着警服的主审刑警,而站在地当中的主审刑警却低垂着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副审刑警则越俎代庖坐到了审讯桌前。

  “捕了。”看到白漠在提审室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着便服的副审刑警对白漠轻声道。

  “我不是已经被你们‘捕’了吗?”白漠那昏乱空白的意识中不知从哪儿流淌出来这样故作懵懂的一句,好在到了嘴边之后又被那长久的沉默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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