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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白漠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老于正在打给王冬来按摩的小崽子。几记耳光过后,小崽子无声地流出了眼泪,于是这眼泪替小崽子又换来了几记更重的耳光。

  “改造部门最烦的就是眼泪……”老于为能多给小崽子几记耳光找到了一个铁打的理由。

  “你想抽烟跟我说一声呗,你偷颗烟上哪儿去抽啊,这号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王冬来阴沉着脸,不知是对小崽子偷了他一支烟感到生气,还是因为老于对小崽子大打出手而感到不满。

  过了一会儿之后,自感没趣的老于突然凑近了小崽子的后脑勺惊声道。“哎,这小崽子后脑勺儿怎么了?”

  王冬来把小崽子的头扳到眼前看了一眼后厌恶地说道:“脓,生疮了,太烦人了。”

  “这玩意儿就得用干手巾搓,搓出血后就好了。”老于说道。

  “求你于叔给治一治。”王冬来对小崽子说道。

  小崽子求过之后,老于绰起了一条筋骨毕露、粗拉拉的旧毛巾,于是所有痛苦的表情便都在小崽子的小脸上演练了一遍,虽然血出来了,但小崽子没有流眼泪。老于把土霉素药片碾成了末儿敷在了上面。几天之后,那疮竟然好了,王冬来于是就号里比外面干净、没有菌又大发了一通儿感慨。

  歇板之后,白漠又陷入了对自己案子没完没了的思索中:“翻供就有可能挨打,自己能挺过来吗──无论如何都不能牵累姐姐,否则真就死屁了……”看到左右没人注意到自己,白漠于是下意识地抬起拳头,偷偷地向自己的脸上一下一下地击打起来,并逐渐地加着力。白漠暗自感到自己在入法那一刻便全线崩溃的“抗力”经过这一段时间后,似乎已经得到了些许修整,但这一点点儿“抗力”却像散沙一样无法凝聚成意志或信心。这就使在“认”与“不认”间始终不知该何去何从的白漠在万般无奈之下,摇摆不定地选择了不再“挣扎”——“大不了拿十年罪儿,弄好了也许五六年就能出去,像这里人常说的那样,啥也不耽误。只要不把姐姐‘牵累’进来就行,要是把姐姐‘牵累’进来,自己真就得(该)‘死’了。姐姐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很不易,姐姐真是个很要强的人,既善于等待,又善于忍耐;不像自己,只是一味地对现实不满,浮躁无知,不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唉!”这样想时,白漠似乎感到了些许释然,之后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童年时的姐姐。

  ……和姐姐在一起玩儿的小娥子算是小村中最丑的了,自己的第一次竟是和她玩的过家家。和姐姐年龄一般大的小娥子算是村中最穷的人家的女孩子了,比自己家还要穷,真是穷的连裤衩都没有。当自己在河套中游泳时看到她穿着长衫长裤跳到水中时便也会同别的孩子一起笑她。小娥子在自己的记忆中始终都是模糊的,只记得她长得并不好看。好像是在自己看到姐姐和堂哥在梯田上玩儿过家家后的几天之后,自己懵懵懂懂地跟着小娥子走进了前山中,到了阒无人迹的梯田上,小娥子褪下了她那可能是唯一的一条赖以蔽体的黑色长布裤子躺在了绿草蓬茸的地上,然后让自己也褪下裤子学着曾见过的堂哥的样子趴在了她身上——什么感觉来着?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许没有,只记的小娥子好像因为自己的懵懂笨拙很是着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之后,自己和住在自己家前趟房的小彩玩过家家的时候好像就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自己拿着秫秸在小彩的小屁股蛋儿上玩扎针时,好像就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最终还是把小彩弄哭了,小彩抺着眼泪回家去了,自己却忽然心血来潮,也想和小彩玩那种过家家,于是跑回家中先把自己那脏兮兮的小褥子铺在了地上,正准备去找小彩时,赶巧母亲从地里回来了,自己像是怕一脸纳罕的母亲看出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慌忙又把那脏兮兮的小褥子放回到炕上去了。

  10 初涉禁地

  办案单位的在这儿不敢打,打可以喊老爹,老爹向着犯人(不怪犯人叫他老爹),可自己如果挨打,好像连喊都喊不出来。自己犯的要是王哥那样的罪儿就死定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命“挣”出来的!在这儿不能打还能外提,可没有什么理由外提,药房自己已经指认了……

  不过长大后,自己的第一次——好像算不上第一次──春蕊可是个漂亮女孩。

  “你怎么往这儿藏呢,身上都蹭上灰啦!”自己一边把正在玩捉迷藏的邻家女孩春蕊从煤堆上扶下来,一边帮她扑打着身上的灰。刚刚还在同小伙伴追逐嬉笑的春蕊,在自己那已有了朦胧情欲的轻柔拍打下,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同时凝滞的眸子中也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异样色彩。

  在自己的眼里,比十六岁的自己小了七岁的春蕊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城市女孩,洁净漂亮,同时有着活泼与安静的双重天性。可自从自己帮她拍打过灰后,春蕊那活泼的一面就像那被拍打掉的灰一样不知了去向,只剩下了安静,出奇的安静,再也见不到春蕊像以往一样同小伙伴嬉戏疯跑了,每当看到自己放学回来或是休息日,春蕊就会跑去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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