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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推开小铁门,院子里还有差不多数十只的小白兔在游走跑跳着。轻轻推开有些陈旧的木帛青色门,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也颇清爽,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门边有一扇斑驳的木帛青窗,下头就是一张柔软的鹅黄色大床,旁边简单就吊挂着几件碎花洋装。咖啡色的古色香床边柜,还有一盏铁柄的古灯,床边柜再过去一点有一个古铜色的大沙发;另外,对面的墙壁还有随意涂鸦的艺术画作。除此之外,什么装潢也没有。

  我在发什么呆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帮妤葳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我向海天用手指指洗手间,示意要帮妤葳换衣物,要诚哥和他在外面等候。“我跟海天到院子里去埋小白兔的尸体,你们不用到洗手间去换衣服了。”诚哥用手肘推推海天,两人便一块到院里去了。

  我让妤葳先躺在沙发上,缓缓地解开连身洋装的衣扣子。老实说我有点紧张,因为我众来没看过陌生人的裸体,更何况眼前的还是个美人。天啊,林儿你紧张个什么劲啊!你还不是个女孩子,笨蛋!

  妤葳的胸前有片半大不小的刺青,是一条跃出海面的鱼。不过,对于鱼类的研究没有老爸强,下意识我轻角整个纹路思索着,这既不是海豚也不是鲨鱼那些很好认出来的鱼种,唔,歪头仔细端看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帮妤葳擦拭干净身体后,替她换上干净的碎花洋装(她只有碎花洋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再把洋装上的一排花扣子从下往上一个个扣好,之前我还在猜测着妤葳刺青面鱼的种类,却没注意看她的刺青后边还有一排小字。扣到倒数第三个花扣子时,才发现鱼尾的边上刻着“lovewei”。

  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耸耸肩没有多想地把花扣子全部扣好,另外从厕所里拿出一条大毛巾昼擦干她的准确性再帮她把头发裹住以免感冒。

  一切整理完毕,我站在妤葳的床前注视她好一会儿,白里透红的肌肤是那么吸引人,嘴唇的弧度很美也很性感,更别提她又长又翘的睫毛,修剪得整齐而恰当的双眉了。老实说,跟我昨天第一次在防波堤上看到她的模样,还是有差别的。是我当时没看清楚她的容貌就被吓得一溜烟跑掉的缘故吧,她真的是出我意料之外的美丽,害得我一度有个错觉以为她是个现代版的睡美人。但也有可能是精神错乱的睡美人。

  抽了两条洗脸毛巾,推开木门看到诚哥和海天正巧帮刚才溺毙的小兔子们安葬好,正在外头的洗手台洗手。我把毛巾一手递给诚哥一手递给海天,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陷入一个莫名其妙的境界。我在做什么?怎么忽然之间就和人家熟络起来,这种感觉真的有些诡异,倏地像是脱离自己的躯壳来看自己的一亲。也罢,怎么脑袋里总装些怪事情,反正事情就是演变到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步,甩甩头再胡思乱想了,招手要他们进来妤葳家休息一会儿,顺便看一下昏睡不醒的妤葳还要不要紧。

  “你们很熟啊?”诚哥坐在沙发上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我原本倚着门边看着妤葳,被诚哥突然这么一问条件反射般地挺正脊背站好,非常诧异我和她看起来很熟吗?“不是啊,我昨天第一次跟她见面。”语毕,诚哥像被点穴般地停住了擦发的动作,抬头愣住似的盾着我,一下子害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张脸应该是在说“那我们怎么在一个几科不认识的人的家里待得这么舒服啊?”,是啊,跟我有相同的感受吧。今天真是诡异。

  海天用毛巾搓揉自己的准确性几下便停住了,他似乎被墙壁上的艺术创作吸引,我顺势走前几步又退后几步,观察墙上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是海洋,浪花中迸出一尾大鱼,这条鱼跃出的姿势很面熟……好像是妤葳胸前的那一尾,几科一模一样。除此之外,满墙壁都是海草、贝壳或其他海中的浮游生物,颜色上得蛮美的,还有一道五线谱在这惟一的大鱼四周绕着,音符也跳跃在其中。海底世界真的有这么美吗?我回头看着熟睡的妤葳再转头看这一整片的旷世巨作,开始尝试联想点什么。

  海天走向满是色彩的墙壁,轻角墙壁上的音符。一种莫名的直觉窜起,在海天眼中的海底世界是不是怎么都比不上摆在五线谱是的豆芽菜,即使他是那么爱海,同时,他的双眸弯起,漾出新月一样的微笑。

  在确定妤葳的状况稳定下来之后,我们便替她关好门窗,踏出她的住所。走在渔港的小径上,一切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陌生新奇,还没来由地熟悉起来。看看手表已经差不多接近中午我这个冷气机下的温室皮肤开始被晒得有些难受,抬头眯眼看着港边午着的阳光下,前方赤脚走路的海天看起来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和诚哥比手画脚了起来。

  “海天的手语不像是正统的。”我觉得他好像乱比一通,但诚哥却都懂他的意思。“是啊,海天的手语只有他父亲、蔓蔓、婆婆和我看得懂吧。他没有念过什么书,一些国字、字汇都是我回苗栗教他,或是他自己看电视学来的。”我明白地点点头,偷偷瞥了海天一眼。

  婆婆将杂货店前的遮阳棚向外架开,外头木桌上摆了几道鲜鱼料理和家常小菜。“不打扰你们吃饭,我该回家去了。”我微笑说着,一行三人也正巧走到杂货店前,阿婆微笑上前招呼我一块吃饭,结果,想婉拒还被诚哥一把拉住坐下,怪不好意思的,害我一直不停的道谢、说着抱歉之类的客套话。

  婆婆为我添饭,诚哥和蔼地夹菜给我吃,当然,海天也跟着一块坐在我对面拿起筷子吃饭,像一家人。

  “诚哥在台北念书吗?”我捧着碗问。“是啊,研二,不过已经是个老学生了。”他笑着说顺手夹了块鱼肉给海天。海天的胃口好像不太好,一次夹一点点的米饭放进嘴里,也不常配菜,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诚哥不以为意地继续跟我说话:“大学毕业之后工作好了几年才跑去考研究所的,长年都在台北。”我塞一口美味的红甘点点头。“红甘”这种鱼钓起来的时候很容易扯断线的,很难缠。“我和海天就像亲兄弟一样,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说着说着他又夹了一大块鱼肉和青菜到海天的碗里。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诚哥的时候,觉得他既像渔村子弟又少了点渔村人家古朴豪爽的洒脱,说他像都市人也不像,说话语气亲切实在,偶尔也有率真的一面。头发大约留到耳下一厘米,穿着又干净整齐,一个很清爽的男生。全身上下都透着文明书卷的斯文气息,却没有某些都市人嫌恶怕腥怕脏的眼神,后者特质的确与外埔渔港有相似兼容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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