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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学校秋季开学时,石寨县一个乡镇的一所九年制学校因为欠二十多万校舍改造工程款,包工头在催要三年未果后,便一气之下把学校大门锁上并给海山日报打来热线电话,希望曝光。对于报社久违的热线新闻部极为重视,专门派副主任左韵带两名记者下去采访。左韵他们倒了三次车最后还换乘了毛驴车足足走了一整天,在天要擦黑时才到了这所山村学校,果然看到一把足有半块砖头大小的大铁锁拖着一根粗壮的长铁链紧紧拴住铁栅栏校门。满脸黝黑、皮肤粗糙的包工头枕着一个破烂的铺盖卷睡在校门旁,旁边还放了一箱方便面,大有打持久战的意思。事实明摆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包工头向左韵他们哭诉说自己是个小包工的,当时修学校的所有材料都是和经销商赊的,学校在开工时除支付过两万元工程款外到现在未付分文。可他的债主不管学校付了多少款,整天围着他讨要材料款。在学校建成后的几年里,只要一进到腊月他便开始逃亡,甚至有一年的大年三十是在荒郊野岭外的破瓦窑子里度过的。到如今家里值百元以上的东西全叫债主拿走了,老婆也跟着别人跑了。他也不想锁了校门叫学生上不成课,但此举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啊!记者采访校方时,他们对于欠款显得很无奈,校长说当时学校的几间教室出现了三条超过五厘米的通身大裂缝,随时有可能垮塌。县教育局领导指示无论如何一定要修缮,还答应在来年的学校危房改造款中解决,谁知我们把学校修好了,局长也换了,听说以我们学校的名义申请下来了15万国家以工代赈款,但新局长以学校已得到修缮为由把款调整到另外的学校,几年里我们找了无数领导,但一听说要钱而且是遗留问题便谁都不管。至于包工头锁校门,心情我们老师们都理解,也希望媒体曝光,叫全社会看看深山里的三百多学生没地方读书了,这档子事还有没有人管。左韵他们在采访中受到山沟群众的热情接待,有群众还特意宰了只下蛋的老母鸡招待他们,把最后的一线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次日,记者来到县里采访,通过一定的手段得知这笔款已被挪走,给教育局的职工去旅游了。这真是胆大妄为啊,皇帝的买马钱他们也敢花!左韵非常震怒,拿着翔实的第一手采访资料回到报社没两个小时稿子一气呵成,还另外写了《一把锁,锁出了什么?》的言论稿,对该县教育局拿着修缮资金旅游的做法和面对数百学生们无学可上而熟视无睹的不作为行径进行严厉谴责。当稿子呈送到韩水平那里后,韩犹豫起来,凭心而论这组稿子写得不错,特别是透过资金挪用现象入木三分地揭示了教育局以及政府的许多部门面对老百姓的疾苦麻木不仁,胆大妄为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可如此力度的监督稿子他怎敢签发啊!稿子压了两天,他请左韵理解自己的苦衷,并暗示她还是直接找周望去签发。

  左韵和周望很熟悉,因为曾经都是两个主流媒体的新闻部主任、副主任,他俩在一起采访的机会比别人更多,特别是前几年他们有时候一个月会遇到好几次,如果是跟着市上领导到县里去一呆就是好几天,吃饭喝酒工作成天搅在一起,周望曾和她开玩笑地说,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老公、老婆的还多,还不如组成临时家庭。自从周望当上电视台台长后,左韵再没和周望共同采访过,在报社里除了那天周望的上任仪式上礼貌地祝贺他之外,到现在也没有单独说过话。左韵拿着稿子进了周望的办公室,见他仍然埋头于电脑前,未免感到很失望,那天尚进书记的讲话燃起了同志们的热情,但两个月过去了,周望整天不见踪影,好像无所事事的样子,听大家说去了几趟省城,还上过一次北京跑扩版的事情,然后便整天呆在办公室里忙着上网查看资料,好像他压根不是报社的领导,而是报纸的一个读者。

  “写的不错,真的很不错。”周望看完稿子,给左韵倒了一杯水,笑眯眯地说。

  “学校开学都两周多了,校门却一直锁着,真替那些孩子着急呀!这篇稿子送到韩总那儿有几天了,可他说拿不准,还要请您定夺。”左韵的话语难免有点着急,既然周望给予高度肯定,她期望看到周望马上能拿起笔,在总编发稿栏里签一个“发”字,一个小小的字便可以改变稿子,不,是孩子们的命运。

  “怎么样,这段时间大家对我有什么看法?”周望把稿子放置一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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