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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那晚除了母亲,每个人都吃得很少;除了母亲真心实意高兴外,每个人都对生死离别心怀伤悲。

  十点多钟,一帆再次拥抱了母亲,与一慈道别时,附耳悄声说:"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替我照顾好母亲,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记住我说过的话:一切都要靠自己!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上要懂得该收就收,该放就放,除了感受到的喜怒哀乐外,什幺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难为自己。明天上午到机场送我吧,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有一大块云浮在天空,遮住了阳光。没有阳光的深秋有些冷,一度还下起了雨。北京这个城市冷得快,秋天只是冬天的序幕,甚至树叶还没来及落下就被冻僵了。

  一慈来到机场楼前的广场上,四处寻找。今天她穿了件深色外套,庄重而哀怨,一帆走了可能再不会回来,她怀着悲伤而痛苦的心情向亲爱的姐姐作最后的道别,但愿老天慈悲,让她静静而幸福地度过最后的日子。她能做的是发自内心的祈祷,从昨天到现在。

  远远地,有两个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拖了两个大包,向她走来。真是安静默契而从容的一对,穿着漂亮的棕色情侣装,象真正的外出度假。

  "小妹。"一帆走过来,"就你一个人,思晶好吗?"

  "她很好,我出来时她正睡呢,所以没带她。"一慈隐隐觉得姐姐还有话要说。

  "李桐没来?"一帆平静的语气里隐藏着不满,

  "昨天吃晚饭他没来,今天又没来,我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有什幺看法?"

  "不,姐姐,他工作忙,走不开。"一慈连忙解释,"如果能来他一定来,而且……"在她小声把"他还让我问候你"说出来之前,一帆笑吟吟地看了看天空,"他要忙到这份上,真是忙过头了。"然后又盯着妹妹笑容后面愁苦的脸,"一慈,干嘛让自己活得这幺难受?他不适合你,离开吧,你并不欠他的,凭你的年轻和美貌,再找一个。"

  一慈对姐姐的坦白有些惊讶。季文康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没有说话,看上去象鼓励。但一慈知道他不是,他并不苟同姐姐的话,他仅有的看法,一个纯粹的男人的看法,如果说出来,肯定是向着欧少阳的。

  "行了小妹,我们最后见一面我很安心,你回去吧,拿着这个袋,这是我最后所能做的,替我照顾好咱妈。"一帆神情淡淡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纸袋郑重地交给她。"不要挂念我,我从不需要人担心。"

  一帆又象早年上学时的模样,高傲而自信,象个公主。一慈一度有些着迷地看着姐姐那张灿烂明亮依然的脸。

  这时一辆汽车悄无声息地在他们不远处停下来,是墨绿色的宝马,再熟悉不过了,只是主人没有下车。

  一帆转过脸,冷冷地说:"他来干什幺?"

  "也许是送我,我们是好朋友。"季文康说着走了过去。他们隔着窗户说了些什幺。

  一帆拍了拍妹妹的脸,语重心长地说:"我真有点担心你,我虽有点了解他,但不知道他会给你带来什幺。你要聪明点,懂得保护自己,你现在手中有牌,要懂得利用,当然这些牌也可能毫无用处。但千万不要用爱情来惩罚自己和别人。"

  一帆说完撇下妹妹径直走向宝马。季文康把窗口让给了她。

  "欧少阳,欧总,目前你名下的资产有多少?恐怕你不说谁也拿不出个权威数字来吧?既然你有这幺个身价,不在你宽敞的办公室里,来这里干什幺?"

  "送季文康,他是我朋友。"欧少阳点了一支烟。

  "季文康有这幺大的魅力吗?是这样吗?"一帆又转向季文康。

  季文康什幺也没听到般,抬头看着天空。

  "欧少阳,你给我听着,我保留子弹洞穿你心脏的权力!你最好识相点,离她远一点,若不,我不会放过你!"一帆突然恶声恶气地说,"你配不上她!你年龄大,相貌丑陋,做事不择手段,比我好不了哪里去,现在你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你有点钱,但她现在不需要钱,你别想再去勾引她!她离不离婚是她的事,你别想插手!你这个杂种!"

  欧少阳吸了一口烟,吐了出来,蓝烟飘满了室内,往外溢出。"你对我充满了偏见。"

  "还有傲慢!"一帆逼视着他,"我就看不上象你和李念东这样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男人,你们和禽兽没什幺两样,女人在你们手里只是棋子,要幺是为了升官发财,要幺是为了满足淫欲。老兄,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你已经到手了,到现在还不跟她离婚,别告诉我你还有良心!"

  "你对人性剥离得太清楚了,糊涂一点比较好。"

  欧少阳在点第二支烟,蓝烟从他鼻腔和口腔中喷出。"我很久不考虑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了,我只想回归本位,找回做个普通男人的感觉,如此而已。"

  "你找到佛门了?我怎幺不信?"一帆冷笑着,

  "你打算多少年之后去西藏?"

  "我不会去了。我去过了。很美丽的地方。"欧少阳平静地说。

  一慈远远地站着,看着季文康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却不知道姐姐和欧少阳在说什幺。她不会过去。

  过了一会儿,一帆过来了,象是怒气冲冲的,也象是骄傲万端的,但走到一慈面前时却是一幅轻松的笑脸,"别理他们,小妹,最后拥抱一下,我该走了。"

  一慈深情地拥抱了姐姐,泪水迸流而出。

  季文康也过来拥抱了小姨子,"小妹,我会照顾好一帆的。"

  "谢谢季哥哥,祝你们幸福。"一慈含泪说。

  欧少阳从车内玻璃里看着这一切,看着一帆和季文康向机场大楼走去,前面有飞机在降落;看着一慈从他车前方不远处走过,上了一辆出租车,疾驰而去。

  一慈回到家里,打开了那个纸袋,里面竟有两张分别以她和母亲的名字开户的存折,共150万;还有一套亚运村的房权证,户主改成了母亲的名字;更离奇的是母亲的户口本和身份证,竟都是北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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