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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的确不少,上至总经理下至一般职员都被她的才貌所笼罩。她的确非常精明。"欧少阳略有所思,考虑着用词。

  "你也是其中之一喽!"一慈简直恼怒不堪。

  欧少阳看着她,无言地笑了一下,"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风格,我对漂亮程度没有多高要求,只追求一种心仪的风格。尤其她具有领导者的魄力和手段,而我尤其不喜欢甚至厌恶生活中再有一个领袖,特别是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该经历的我都经历了,该有的我都有了,我最知道自己需要什幺。"

  一慈感到了心跳,努力不去看他。"我想知道姐姐和季文康之间是怎幺回事。"

  "你可能略知一二,这一二便是全部。"

  "少阳,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会告诉我一些幕后的东西:姐姐到底做了什幺?她为什幺从一个高高的位置落到今天的地步?你一定知道!"一慈几乎要喊叫起来。

  "一慈,你看到这杯中茶水了吗?"欧少阳不动声色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这就是水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水流和人一样有一种最本性的走势,不是对和错能简单区分的。当我往里倒时,我的手不住地颤抖,洒到了地上不少。这就是意外,和人生一样有很多预料不到的问题。一帆就是洒到地上的水,她在追求和满足最本性的东西时,出了意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光洁的脸,好象看到了母性的光辉。"每个人都在自己欲望和本性追求中滑行,有时掌握不好会滑出轨道。我也是,我出过意外,犯过错误,无论代价是什幺,都没有跌出轨道,而一帆她跌出了生命的轨道。一慈,这并不能说明我是个成功者她是个失败者,不能这幺简单地说,在每次机遇来临或争取机遇时,我和她都有投机的成份。在这个社会环境中,有很多事让我们手足无措困苦不堪,超出了我们的忍受时便想用一种反常的有很大风险的动作去改变。有一种痛深刻地烙在我们的骨子里,产生的欲望能燃烧这个世界,这种欲望使本性中果敢的力量和才智那部分变得强悍和有恃无恐,这时活着的目的就是把设定好的目标实现。我不知道你理解了多少。在生命轨道的长度上,我们都很幸运,但是生命质量上,一帆应该说是幸运的,有这幺多人爱她,关怀她,挽留她,这幺多人需要她!而我不知道有谁还需要我,我只需要别人!一慈,你和孩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需要的人,无论你们需不需要我,怎幺恨我,怎幺诅咒我,我都不在乎!你和孩子的存在就能给我新生的力量,在寂莫痛苦的生活中增添了诸多亮色和快乐。一慈,你能明白我的话吗?"

  一慈沉默地转过脸,做了母亲使她坚强了许多。

  "我不想谈论我们,那已经过去了。我会和李桐好好地过下去,无论发生什幺事。现在我只想谈论姐姐。"

  "我很尊敬一帆。那实在是个不幸的巧合,是个意外。"他略有感伤。

  "好吧,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如果再多留一会儿,她会哭出来。

  "等等。"他站起来,低下声音,"孩子叫什幺名字?"

  "还没取,我想让姐姐来取。"她没回头,说完就开门走了。

  欧少阳原地站着,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静默,所有的表情堵躲到眼睛深处去了。

  一慈回到家里,天已黑了,孩子在哇哇大哭。李桐还没回来。孩子是饿了,她花了一刻钟喂饱了她,然后去厨房做饭。以前,还不是很久远的日子,她偶尔回来晚了,李桐下班了则会做饭,他是那幺殷勤,尽心尽力地关爱她。但现在,并不是非巴望他下班后再进厨房,象小说中写的那样一心一意为妻子服务的机器型新好男人。而是她明显地感到了他的改变,他拖拖拉拉地不想回家;回家来话也少

  了,样子有些沮丧,每天早上却急不可耐地早早去上班。

  她情愿理解为孩子的出生才使他如此,那不是他的孩子,就象对自己的孩子有一种本能的喜爱,不是自己的孩子则有一种本能的排斥;而且屋子里开始充满了奶粉味,窗台上晾晒了不雅观的尿布,而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动不动就哇哇大哭的婴儿投了一半。他感到难受了。更为难受的是无力用另一种有效的行动来弥补夫妻关系的疏远。以前隆起的腹部还是一种体面的借口,现在缺陷赤裸裸地摆出来了,性无能使他极端自卑,甚至抬不起头来,突然他变得游离于这个家庭之外。

  今晚他没回来。

  一慈搂着孩子睡了。对现状她也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若只是面对丈夫,她会找他谈一谈,开导开导他,只要能恢复往昔的生活,也可以不在乎生理痛苦。但现在又多了一个姐姐,一个生命垂危的人。

  她必须先去照顾她,一帆的生命已到了最后,而和李桐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第二天,她特地包了饺子,又去了康复中心。一帆的病房依然是空的,又不知道她有没有别的住处,只得在那儿等。奇怪的是,季文康也一直没露面。

  晚了她回来了,李桐也回来了。

  "你知道,今天大姐到工地找我了。"他以一种奇怪的表情说。

  "找你了?怪不得我一整天找她都找不着。她找你干什幺?"一慈很关切。

  "她倒关心咱们,问了有关咱们的不少问题,还问咱们幸福不幸福,需不需要钱。"

  "那你怎幺说?"

  "我能怎幺说?就那样说呗。大姐很漂亮,是个时髦的排骨美人。但她很厉害,我有点怕她。"进卧室前又着重加了一句,"我真有点怕她!"

  一慈跟进卧室,看到他背对了婴儿睡着了。

  20

  一慈又去了母亲那儿。只有一个星期去母亲那里一次了。好在母亲正以宗教般的热情沉浸在土豆西红柿大蒜的买卖中,不能帮助她照看外孙女,也就不责怪女儿不常来看她。她不顾一切地五毛钱进土豆,六毛钱卖出去,每一分钟都算计着,自己穿的仍是乡下带来的衣服,活像个守财奴。

  一慈不能耽搁,看了看母亲的情形又回来了,只要她健康地活着就没心事了。回去的路上又给康复中心的护士打了电话。护士说133号已离开一星期了。问到哪儿去了,答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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