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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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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有福的领导和同事心目中,他突然成为一个有能耐的人。 他可以在蓝天大酒店签单了。这项权力是总经理赋予徐有福的。局里同志常去“聚”的那家酒楼,与蓝天大酒店当然不是一个档次。那个酒楼的大堂经理与总经理当然也不是一个层次:一个月薪五千,一个年薪二十五万,这就是她俩“层次”的差别。人的“层次”也是用金钱这个杠杆来衡量的。大城市外企的金领白领们之所以令人羡慕,并不是因为她们会讲几句外语,而是因为她们挣的钱多。如果一个月给她们像蓝天大酒店的服务员一样挣六七百元钱,她们也许连“国语”都懒得说了。 多少年里,徐有福从未请同事们吃过饭,即使在那种街头小店里,哪怕是一碗凉皮。而现在他突然可将局长、副局长、乔正年、刘芒果、赵勤奋、许小娇、吴小娇带进蓝天大酒店,像做梦一样。 徐有福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傻呵呵的徐有福了。他变成了一个敏捷、周到、体贴的人。进包间时,他总是先将局长的衣服接过来挂到衣架上,再挂自己的衣服。他在不经意间可以将局长、副局长、许小娇、吴小娇几个人招呼得无微不至。吃完饭走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口,双手从两肩处轻轻拎着局长或副局长的衣服,笑微微地站在那里。局长或副局长走过来出门时,手一伸就将衣服穿上了,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局长或副局长一边扣纽扣一边往出走,徐有福还会在身后用手背轻轻捋捋他们的衣服,或者将一点沾在上面的碎纸屑快速地以手拣去,动作就像在麦田里拣一个麦穗或在棉花田里拣一朵棉花一般娴熟。他这些殷勤的作派,让赵勤奋都看得目瞪口呆。 在蓝天大酒店富丽堂皇的雅间里,每次吃饭,总经理都会笑微微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得体的制服里边,那件考究的丝质内衣总是不停地变换:或淡绿、或桃红、或鱼白、或鹅黄。她长长的脖子下面露出的这截衬衣领,总是与她脸上得体的笑容同时跃入大家的眼帘。当然随后跃入眼帘的就是她脖子到胸口那一带了。她的胸口看不见锁骨却又不显肥腻,是那种标准的“酥胸”,看到那一截胸口,你很难再不往下联想。就像一部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仅看了个开头一样,一下就能将你“抓住”,再不看下去你会像丢了一部刚买的手机一样,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总经理名叫白玉。赵勤奋获知这个名字后,对徐有福讲:她可真是像玉一样洁白。徐有福则在心里说:她的身子才白呢!比玉还白。 赵勤奋当然注意到了总经理的大胸。他眼睛直勾勾地往总经理那儿挖一眼后,附徐有福耳上说:“像篮球!” 每次徐有福请客,白玉进来并不多逗留,只是得体地将大家招呼一下。她对徐有福也没有过分亲昵的神情和举止,只是让人们觉得他们是互相十分信任的那种朋友。她很随意地称呼徐有福的名字,一点也不显轻浮。最多叮嘱徐有福“将大家招呼好”,然后便微笑着出去了。她出去时从不在包间内转身,那样对客人不礼貌。而是优雅地后退几步,顺手带上门时再转身。她转过身后,更显魅力:她的腰并不粗,后部肥突、沉重但不下坠,就像那种鼓鼓囊囊的炸药包或者高级进口越野车后面背的那颗备胎,饱满而不张扬。 徐有福已经很会点菜。过去许小娇请客时,徐有福最怕让他点菜。每次将那个精制的菜谱拿起来,他头上就冒虚汗。就像一个功课没有温习好的孩子,一进考场就头大。看着菜谱上的一道道菜,他就像一个腼腆的小伙子走进文艺晚会的后台一样,不知该和哪个美妞说话。除过点一盘“凉拌土豆丝”和“鱼香肉丝”,他再难点出第三个菜来。就像一个傻孩子,除过爸爸妈妈之外谁都不认识。 而现在的徐有福,点菜水平已与许小娇不相上下,包括虾的各种吃法:椒盐还是白灼,一吃还是两吃,他都能随口告诉服务生。螃蟹的炮制方式和吃法,包括蟹黄是螃蟹的卵巢和消化腺,他也能老练地告诉大家。“大概动物里也只有蟹的卵巢可以吃。”他这样悄悄对赵勤奋说。 一只龙虾八百八十元,过去看到这样的价格,徐有福会被吓傻的,看着菜谱的眼睛保准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现在他早已不瞪眼了,并且熟知龙虾的多种吃法:椒盐、刺身、熬粥、头尾做汤。各种吃法的优劣及其味道的不同之处,他也能条分缕析,一一道来。此外如鲍鱼、鲨翅以及多宝鱼、花螺、扇贝等的各种吃法,三文鱼、生蚝、醉虾这些生吃的食物的营养价值,徐有福都能做到如数家珍。他请客早不再以川菜为主,常常选择数量少、价格贵的,比如粤菜、西餐、日本料理。有时也会诙谐地说,给大家来碗粉条(鱼翅)汤。他已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美食家”。 像很会点菜一样,徐有福现在也特别会欣赏女孩子。他觉得许小娇有点像钱钟书笔下的“唐晓芙”。唐晓芙多可爱啊!唐晓芙即使“抓一把男朋友在手里玩弄着”,也把“克莱登大学”的博士方鸿渐迷得东倒西歪。可爱的女孩是火,痴情的男人是飞蛾。千百年来飞蛾投火的爱情“定律”没有丝毫改变。 徐有福刚到局里工作时,曾去参加过一位老市委书记的葬礼。老市委书记是战争年代参加革命的,在紫雪市担任过十年市长、市委书记,经历过多少官场的惊涛骇浪,但临终时对这一切却都很淡漠,而只记得初恋时女朋友的一件“红衣裳”。弥留之际口里还在含混不清地念叨那件“红衣裳”。可见年轻美丽的女性对男性的吸引力有多大。 许小娇和吴小娇对徐有福都有一种难以抗拒的万有引力。但对许小娇,他没有多少信心,这个女孩子的心湖太幽深,徐有福觉得自己永远走不进去。如果她是一个美丽的花园,也是那种私家花园,而不是任人游玩的公园。 吴小娇也是一个私家花园。徐有福曾在心里将她和许小娇比较。单从可爱这一点讲,她不亚于许小娇,也不亚于唐晓芙。只是她好像比许小娇更单纯一些。许小娇给人一种“曾经沧海”的感觉。好像一个阵地曾经被敌人撕开过口子,后来我军又派一个连上来,将敌人打退了,阵地从此固若金汤。而吴小娇则像一个一直防守得很牢固的阵地,从没有人攻上来过,于是徐有福悄悄举起了枪。当然即使在开始冲锋的时候,他也并无多少信心,只是这个女孩子对他的引力太大了。他现在已找到了“肉的快乐”,却没有找到“灵的快乐”。吴小娇若是一本书,徐有福认为必是此生安妥他灵魂的那本书。他揭开这本书的渴望太强烈了,他甚至愿意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局里新成立一个扶贫科,徐有福被任命为主持工作的副科长。 吴小娇也被安排在扶贫科,任副主任科员。 吴小娇到局里打字一年之后,方副局长向市编制办公室争取来五个编制,连同吴小娇又调进五个人来。其中主管该局工作的副市长的小姨子的弟媳,被安排在局里打字。 市里每隔两年就要将某一项工作“提上重要议事日程”。某一年是国有企业改制与脱困工作;某一年是退耕还林还草工作;某一年是舍饲养羊工作;近两年提上重要议事日程的则是扶贫奔小康工作。 市里召开为期三天的县委书记、县长会议,专门布置此项工作。要求各县“下大气力”将扶贫奔小康工作“一抓到底”。 市直各部门都要包一个村扶贫奔小康。市里要求“一年初见成效,两年大见成效,三年脱贫致富”。 局里包的扶贫奔小康村在相邻的一个县里。这个村离市里只有三十多公里路程。局里决定由徐有福先去蹲一年点,徐有福愉快地接受了。扶贫科副科长不去“扶贫”,再让谁去呢?况且方副局长在全局人员会上宣布,让徐有福两头都兼顾,局里的工作也不要撂开。徐有福想去“点”上转一圈,就去转一圈,不想去“点”上了,继续来局里上班。 不过徐有福还是决定先去“点”上转一圈,搞点调查研究,掌握一下基本情况。行前他大着胆子对吴小娇说,他想请她去“坐一坐”。徐有福见吴小娇没有立即答应,有点心虚,急忙又补了一句:“也没什么事,将科里的工作给你交代一下。”说毕徐有福便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吴小娇。他觉得脸有点发烧,吴小娇如果再不答应,他就不会坚持了,而会立即改口,借梯下楼,话已溜嘴边了,他会这样说:不方便就算了吧,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些事情想给你说一说。 可吴小娇却答应了,她望着他点了点头。 那一刻,徐有福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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