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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她看了看表,有气无力地问:“来了?”

  “来了。”

  “你还能找见这个门,知道进这个家,真是难为你了。”王一丹揶揄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昨晚上有个应酬,多喝了几杯,喝醉了,就在办公室躺了一夜。”

  “哎哟,够辛苦的啊,是不是还要邀功请赏呀!”王一丹挖苦道。

  “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想就这样熬。”

  “放你妈的贼屁!”王一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站在骆垣对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骆垣,破口大骂,“姓骆的,你以为你的那点花花肠子老娘不知道呀,你他妈的,你在外面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好了,大清早的,搅得老娘不得安宁。姓骆的,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你神经病呀你,平白无故,发什么疯呀!”骆垣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平静地说。

  “平白无故?”王一丹两眼火红,把骆垣的手机摔到他的怀里,说,“睁开你的狗眼自己看,那里面有打来的几个电话,你随便往回拨一个,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看看是不是我冤枉你了?”

  骆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手机惹的祸。他心里有鬼,尴尬地笑笑,随便应付道:“都是在应酬场所开玩笑时随便留的电话号码,谁想那就真的打来了,这种电话,你也相信呀!”

  “骆垣,还就这样瞒哄下去呀?”王一丹说,“好,就算是随便留下的,你也随便拨一个号,我来对她说,我什么都不说,我就说骆哥已经醒了,惦记着你的小费呢,你再听她对你说什么。”王一丹怒目而视,把指头戳到他的鼻梁上,越说气越大,“你拨呀,你不敢?有什么不敢的,啊!你这畜生,还有脸进这个门!”

  “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东西?告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货,”骆垣听到这里,火苗忍不住直往上蹿,站起身猛地把手机摔到地上,手机碎片“啪”地溅了一地。他手指着王一丹,骂道,“你他妈干的事,你以为老子不知道,我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我说你什么来?我什么也没说你,你以为我好受吗,啊?我嫖了,怎么着,我他妈还不能找找平衡吗?”

  王一丹一听这话,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但她马上就镇静下来,说:“骆垣,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干了什么,你当然清楚,你不可能不清楚。你非要我给你说清楚吗?好吧,我给你说清楚,就凭你那德行,你也不想想你那破副局长是怎么当上的。”

  骆垣也软了下来,作为一个男人,凭着老婆在社会上混,怎么能在老婆面前抖得起威风呢!因此,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这对夫妻像斗败了的公鸡,坐在沙发上喘气。良久,王一丹先忍不住了,她语气平和但带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男人嘛,在外有点出格的事本来也没有啥,”她忽然提高了嗓门,转身面对骆垣,“可你看看,你要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全都是些烂婊子,多少人用过的,你也不恶心。你看你人模人样的,玩女人也该讲究个档次。”

  骆垣沉默了。在半世人生中,他是幸运的。在这个政治生态环境中,他不但很好地生存了下来,而且达到了在他这个年龄很难达到的境界。他又是不幸的,在这个文化环境中,他失去的,是一个男人最怕、最羞于失去的东西。他冷静了许多,他清楚,老婆几近人老珠黄,不能为他交换什么了,自己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只有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为了得到自己所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

  王一丹仍然喘着粗气,知道骆垣想着什么。面对生存的压力,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她,深知夫贵妻荣的全部内涵。因此,她在骆垣的默许下,与一个又一个的权贵进行交换,骆垣在这样的交换中,一次又一次地得到升迁。他俩谁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谁也不愿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而已。

  眼下,这层窗户纸被几个电话轻轻一捅就捅破了。她看一眼坐在她身旁的骆垣,感觉一阵恶心。她感到他不仅仅背叛了她,还没有起码的良心。她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而他与一个又一个的暗娼鬼混,为的是什么呢?她觉得有点得不偿失,与其赚个夫贵妻荣,还不如为自己赚个一官半职可靠。这样一想,她暗暗下了决心,她要为她自己交换一点什么了。

  夫妻俩就这样沉默着,但各人的心底却异常活跃,恰似海底的火山,海面上风平浪静,海底却波涛汹涌,热浪滚滚。

  骆垣坐了一会儿,甚觉无趣,加上一夜劳顿,早已疲惫不堪。他在嘴里咕嘟了句什么,便进了卧室,倒头就睡。

  王一丹陷入了沉思。她是坏女人吗?不是,她有一千个理由证明自己不是这样的女人,她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骆垣,为了他们的儿子,为了这个家。

  她的娘家是商人世家,她的血管里流的是商人的血,为人处世遵循的是交换原则。她和骆垣一样,本来是在行政机关混的。在下海热潮中,她脱离机关,经营一家酒店。从事歌舞生意。那时候,她正青春年少,风姿可人,这是与生俱来的资本,她把它注入了酒店的经营之中,取得了丰厚的利润。

  她经营着一幢三层小楼,一楼为餐饮部分,二楼经营歌舞,三楼提供特殊服务。三站一条龙,既方便,又实惠。

  客人在一楼就餐,酒足饭饱后,上二楼。二楼为大厅,中央是舞池,四周摆着一些小桌子、小凳子,供客人们用。客人在四周落座后,服务小姐就上一些饮料、瓜子、干果和酒水什么的,舞池里就有美女翩翩起舞。客人们边喝酒聊天,边欣赏歌舞。舞女们跳着跳着就向客人们使媚眼,有那位客人接茬,就有舞女走上前,要你给她献花。花是现成的,就在吧台上,服务小姐见有舞女向客人说话,就拿着花前往客人那里,客人也就不得不卖一束花献了。此时,如果前来的是提供特殊服务的舞女,同时客人也有意,买卖双方谈好后,客人就上三楼,开一间房,不一会儿,那舞女也就把自己送上门来了。

  如此这般,开业不久,经常出入宾馆酒楼、涉足灯红酒绿之地的男人们就趋之若鹜,其中不乏市上的头头脑脑和权势部门的当家人。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在客人中,就有那么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对舞女们不屑一顾,而对老板娘却情有独钟。王一丹天生一副媚相,你来我往,就和这样的客人有一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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