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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任之良一惊,心想,按照这位舆论总管的“高论”推测,人民群众该是天天盼着地震才是。

  “我说两句,”甄恪说,“我基本同意金全同志的看法。另外再强调一点,对领导同志的镜头,要分清轻重主次,该突出的一定要突出,该一般表现的,就应当一般化。”

  徐树军附在任之良的耳边说:“你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没有,人家是嫌自己在片中的形象不够突出啊。”

  任之良反过头来附在徐树军的耳边说:“他就去了一次,镜头也不好用。再说,这是表现群众抗震救灾的,又不是领导形象的展示会,怎么老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转,做文章呀?”

  “徐局长有什么高见可以发表嘛。”显然,甄恪已不能容忍在他讲话时有人交头接耳。徐树军就红了脸,什么也没说。

  在场的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最后郝民宣发言:“上面大家发表了很好的意见,你们在修改时可以充分地予以考虑。看了片子,听了大家的意见,我认为这片子总体上不错,突出了群众和基层组织的作用,片中表现的人与人之间在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面前的那种互助友爱的精神,都是可以肯定的。至于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作用,片中篇幅虽然较短,但主要意思还是说到了,我看也就不做大的补充了。相反,片中有一个镜头必须删掉,那就是我拿钱送给灾民的那个镜头。”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神情也严肃起来了,“我不知道,你们是宣传我呢,还是嘲讽我呢。”他把头转向徐树军,“徐局长很清楚,那天我到灾区,一位孤老婆子拉住我的手就要下跪,说真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还是你给我手里塞了两百块钱,我顺手送到了老太太的手里,片子中怎么说是我自己掏的钱?再说,当时,那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嘛,怎么镜头上就有了‘感谢共产党,感谢人民政府’这样的话。你们听,这话也不像老太太说的话嘛。这个镜头有假,坚决去掉。”

  “市长的意思我们懂,”骆垣讨好似的说,“可是,这样宣传效果好。”

  “正好相反,”郝民宣不客气地打断骆垣,“我看到这里,就很不是滋味,我们的群众受了那么多的罪,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们的领导干部做了那么一点点工作,就要让人家感谢,这是一种什么思想嘛。你们新闻部门要注意,以后不能再出现类似的事。”

  他稍停了一下,“就这样,片子按大家的意见稍作修改就可以播出,送到省台争取省台播出也没有什么不妥,关键是要真实,要有真情实感。”

  听了郝民宣的话,任之良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放到肚子里了。他和林思凡交换了一个庆贺胜利的眼色,会心地笑了。

  领导们走后,徐树军说:“你们辛苦了一场,晚上我坐东,请你们吃海鲜。”

  林思凡喜形于色,她说:“这是个好事,只怕就我一个女的,受你们几个男人的气。”

  徐树军说:“这好办,任主任和骆局长各请一位女士,这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嘛。”

  大家说好。最后徐树军说:“下午六点,天涯渔港海鲜大世界见,现在在场的,一个都不能少。”

  六点过一点儿,徐树军、骆垣、任之良、小黄、林思凡、梅雨婷和毛猫陆续来到天涯渔港海鲜大世界。四位男士彬彬有礼,显得比平日里文雅、大度,俨然谦谦君子。三位女士中,梅雨婷和毛猫是熟人,林思凡是见面熟,寒暄几句,就十分亲近了。

  他们依次入座,首席当然是徐树军,他的左边坐林思凡、任之良,右边坐毛猫、骆垣,对面坐梅雨婷、小黄。林思凡扫一眼各位,打趣道:“徐局长真会安排,你们看,每位男士的两边都是女士,每位女士的两边也都是男士,可谓用心良苦。常言说得好,男女搭配,喝酒不醉。女同胞们,有没有信心战胜他们呀?”

  任之良说:“常言是这么说的吗?常言道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我倒担心,你别成了众矢之的,第一个就喝翻了。”

  毛猫接口说:“常言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有哪个男人经得住女人的软磨硬泡。你说骆哥,是不是这样?”毛猫说着就往骆垣的肩上靠,骆垣轻轻地把她推开,说:“你现在可是公职人员,在公共场所还骆哥骆哥的,多不合时宜呀!以后说话,可得注意分寸。”

  “公职人员咋的,公职人员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呀。”毛猫不买他的账,推了他一把,有点不满地说。

  就这样说笑了一阵子,菜上来了。菜不多,四个凉菜,都是素的,非常精致。六个热菜,全是海鲜。大家了吃了一会儿,开始喝酒。徐树军首倡,给在座的各位敬了一杯酒。接着骆垣、任之良等人效法徐树军,轮流给大家各敬了一杯酒。接下来,打对抗赛,三对三,任之良为一方,骆垣为另一方,小黄当裁判。两边各出一人,轮流猜拳行令,三人皆输的一方为输,其酒量为对方尚未出阵的人数为量,未出阵几人,每人喝几杯。小黄总是向着任之良一方,骆垣就有点不乐了,即使这样,任之良一方也渐渐不支,眼看要败下阵来。林思凡暗地里就使人拿来一瓶纯净水,趁对方不注意时,把己方酒杯里的酒换成水。任之良喝了一杯,望着服务小姐说:“这是什么酒呀,我怎么喝不出一点酒味来呀?”

  林思凡赶紧在他的腿上拧了一把,说:“怎么没酒味,我尝尝。”说着紧忙端起酒杯把余下的两杯水喝了,让对方抓不住把柄。她咂吧咂吧舌头、皱皱眉,煞有介事地说,“谁说这酒没酒味,谁先喝上三杯。”

  任之良说:“如果真是酒,我愿自罚三杯。”说着,他端了对方三杯酒,夹在三个指头缝里,一下子喝下去,叫上了三层楼。之后他说,“这酒风就是作风,酒场上不老实的人,生活中也老实不了。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林思凡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任之良的话不一定是对着她来的,因为他不知道是谁偷梁换柱的。但这事毕竟是自己做的,并且也没有什么恶意,不想这好心不得好报。于是她提议翻扑克牌比大小,大家说行,就请服务小姐拿来扑克,每人发一张牌,扣到自己面前的桌上。自认为牌小的,主动喝一杯。翻起来比,谁的最小,则喝两杯。林思凡在乘人嚷着谁大谁小的当儿,顺手拿了几张大牌,给了梅雨婷一张,本想也给任之良一张,想着前面纯净水之事,怕又惹他犯混,就没给他。她和梅雨婷把牌藏在桌子下面,比上两轮,和梅雨婷相互交换一下,因此,每轮比下来,她俩的牌都不小,故都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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