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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黄其听了急得两个二瞳睁得牛眼睛大,嘴巴张起合不拢,不明白局长唱的什么戏?他问:"张局长,现在全局和一建上上下下闹遍了,说我要去。你现在喊我不去,晓得的人不说了,不晓得的人以为我临阵脱逃,不好吧!我还是到一建去吧!请放心,我绝不辜负领导和一建职工的期望!"

  "理解偏了不是?"张局长笑嘻嘻地说,"我怎么会不放心你呢?你在局里干我放心。你到一建干我也放心。我这是从全局考虑的。基层需要人,机关也需要人。基层、机关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我的意思是你在机关更合适。"

  黄其一想不对啊!前几天张局长还支持自己下基层,今天怎么就变了?未必刘芝把她家的老革命搬出来了?他这样一想就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还得去拜见老革命。他走出局长办公室就给刘芝打电话,说有急事找她。刘芝自然晓得他的急事就跟他扯谎,说:"我在郊县采访。什么急事?要我马上赶回来吗?"

  黄其放下电话回到自己办公室闷了半天,越想越是气,不晓得眼下这出戏是哪个导演的?但凭他的直觉一定是刘芝搬出了她家的老革命,逼迫张局长把吐出去的口水舔回去了,把自己下基层的路堵死了。他想,自己想到一建去是想去干一番事业,是想去踩一条国企改革的路子,未必都不能理解?而成天坐在机关喝茶看报反而就能理解?这些年来,他在机关听得多了,一说到国企就摇头叹气,眉毛胡子皱起了疙瘩,好像遇到癌症病人,躲都躲不赢,生怕沾上了。他每次都要给他们解释,国企得的不是癌症,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治得好,可任凭他嘴巴说起了泡,人家表面上跟你打哈哈不跟你争,但转过身走了还回头拿白眼乜斜你几下,意思很明白:不是说不赢你,是让你,气得你打不出喷嚏,不晓得搬起石头怎么打天?你总不能上去把人家拉回来重新说过?

  黄其想,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要找干脆就找老革命。

  晚上,黄其也没跟刘芝通电话,直接就往刘教授家去。刘教授是科学院院士,享受副部级待遇,住在校园的一栋二层小楼里。黄其和刘芝耍朋友到这儿来过好几回,刘芝还让爸爸给他办了出入证。

  黄其一走到这儿就想起那回第一次见刘爸爸、刘妈妈的情景。那一次,黄其跟在刘芝后面,一进刘家院子就蹑手蹑脚的,生怕把蚂蚁踩死了。刘芝回头捂嘴笑,细声说:"扭秧歌啊?"进了屋,黄其见到刘爸爸、刘妈妈就把早就想好了的应酬话忘得干干净净,只晓得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就红起一张脸傻痴痴地干笑。事后,刘芝取笑他:"你的嘴巴被针缝起来了?"黄其抠头发嘿嘿笑,说:"你不晓得,人家第一次见科学院院士嘛,不光是当哑巴,还像得了疟疾打摆子两脚发抖。"刘芝柳眉一竖,说:"什么院士?他现在是你刘叔叔,以后是你爸爸!"黄其眉毛眼睛笑成了一团,说:"你同意啦?"刘芝装蒜,反问:"同意啥子?""同意嫁给我?""想得美!"二人哈哈笑。

  说实话,黄其一直怕同刘院士打交道。后来他到刘家去了几次,都是被刘芝硬拉去的。去了,黄其也没同刘院士说上几句话,不是人家忙,一个电话接一个打进来,就是被刘妈妈缠住问东问西,一家三代问遍了还不歇气,还要从小问到大。急得刘芝扯妈妈的衣角,给妈妈咬耳朵:"你烦不烦?"

  黄其来到刘院士家外面不敢敲门,不晓得刘院士在不在家,又不晓得刘院士支不支持自己,走过来走过去地拿不定主意。他想,要是不在,就说给刘阿姨听,等他们晚上在枕头上商量;要不然,夜长梦多,张局长真的另外安排人就麻烦了。

  黄其按响刘家的门铃。家里的女佣开小门看,是未来的姑爷,开门请他进来。黄其问刘院士在不在,女佣点头,指指楼上。刘芝在客厅听见响声问:"谁啊?"她起身走到门边一看,是黄其,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

  黄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要刘芝上楼说一声,看刘院士能不能下来。刘芝忙把他拉到一边咬耳朵,明白地跟他说,自己去找了张局长,请局长阻止他下基层;又说爸爸的意见……这时,刘院士正好从楼上下来,两人顿时成了哑巴。

  黄其鼓起勇气把自己想到一建公司去的事讲给刘院士听了,还说了张局长临时改变主意的事。刘院士听了直皱额头,说:"这个张战胜搞什么名堂!我不是给他说了吗?这事由你自己决定。"说罢,他马上打电话给张战胜,要他在黄其的问题上不要当绊脚石。

  黄其笑眯了,高兴地说:"刘叔叔,我还年轻,想到国企去干一番事业。我知道国企有很多问题,收入也低,但你不去,我不去,哪个去呢?我去国企就是要解决国企普遍存在的问题,探索一条中国特色的国企发展道路。我相信,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在广大国企职工的共同努力下,国企一定会走出困境!"

  刘院士笑了,说:"小黄啊,你的想法很好!我是支持你的!国企是我们国家经济基础的重要柱石,必须加强管理,搞好搞活,为国家、为人民作贡献。目前,我们国企是有很多困难,存在很多问题,需要我们去克服、去解决;需要我们派出优秀的领导干部去国企工作。我相信国企大有作为!希望你到国企大显身手!"

  黄其一张脸激动得通红,说:"请刘叔叔放心!我一定把一建搞好!"

  刘芝在旁边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想辩解又不好开腔,不说话又不舒服,心里痒得像是蚂蚁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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