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时尚阅读 > 九重凤阙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二八五 | |
|
|
我以为太后会问很多,会询问从头到尾的细节,但是,自始至终,她却只问了一句话:“当时你为何没有躲开呢?” 我忍不住惊异地抬头看向她,犹豫了一下,转而又低下头说道:“紫陌当时……被惊变所吓,来不及躲开。” 屋子里面静默了一会儿,太后却笑了,她轻声说道:“你做的很好,又能够不居功自傲。” 我惶然抬头看着她。 难道聪明如她,已经看出了我内心最隐秘的感情吗?当时我的身后就是他,如果我躲开,那么,爆开的火星很有可能会落到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我想到的不是他的身份,不是我的地位,而仅仅是:如果他会受伤,我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在太后洞悉一切的目光之下,我根本无所遁形,只觉得自己的脸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发烫。 他还在那里恍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母后,也看着我。 之后,我的日子依然平淡地继续,就像是清澈晶莹的流水缓缓经过身边。 直到几天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遗漏了一本重要的文书,所以无意之间经过太后的窗前。 我听到里面隐约传出的声音。 “……她也未免太大胆了。”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觅青姑姑的声音,她其实早已经嫁到了宫外一位姓许的人家,但是太后对她极其信任,依然时常进宫服侍。 “只怕她当初打的也不是这样狠毒的主意,上去挂灯笼的都是那些小太监。只是想要借着此事,让她再加上一桩错处,顺便让她受宫里人厌恶而已。”太后的声音幽幽响起。 “而且还能够搭上一个贾家的女儿。”觅青姑姑的声音又叹道。 贾家的女儿? 我猛地想起,宫中年关节庆使用的烟花蜡烛都是由盛庭侯贾家进贡来的,他们家的女儿也是我们八个人之一。这一次我们扎灯笼的器具都是她提议我们选的呢,据说是什么品焰斋之类的名品。 “……她长得虽然像她,可是心性却是全然不同。”太后的话语之中隐含着一丝黯淡。 “娘娘,绮烟娘娘都故去那么久了,您对待刘家也不薄,何必因为这些小事伤心呢。” “唉,也许,早一点定下来也好……” …… 她们说的是……雪娥?! 我的心中悚然一惊,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离我最近的雪娥,和我最要好的雪娥,向我口口声声说着“其实我根本不想争这个名头”的雪娥…… 我在恍惚之间离开了太后的窗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也许,我所要面对的困难和波折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无论其中隐含着怎样的秘密,在表面上,这件事情还是这么平淡不惊地过去了,似乎已经彻底从宫人的记忆之中褪出。 而有意的,或者无意的,我们身边服侍的宫人变得更加细致入微了。我在采薇宫之中日常的行事也越发小心谨慎。 一个月之后,太后下了旨意,身边的七位女官厚赐一番,放其各自离宫归家,自行婚配。而只有我,被调入了采薇宫贴身侍奉。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昭示得明明白白了。据说,前去恭贺的人群已经要踏平我们家的门槛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极度的喜悦,还是忐忑的紧张,也许全部都有,所有的这些心情都凝聚成一种深深的幸福,将我填得满满的。闲暇时候,我禁不住想到那个许在灯笼上的两个心愿,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其中的一个。 而他见到我的时候,则会有点窘迫了,在不经意的时候,我们偶尔对视,他的脸上还会有轻微的发红。 而我也会觉得脸上发热,羞涩地把头转过去。 太后时常将我召去,与我谈论起家常的闲话,对待我就像是平常的亲人一样。 有时候,太后也会询问起我的家人,在听到过了年之后,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气氛出奇地变得融洽亲热了很多的时候,她流露出欣慰的表情。让我感动之余也带着些微的诧异。 在陪伴在她身边的所有日子里面,留给我最深刻记忆的是那一天。 那一天,是一个栀子花开放的春日傍晚。廊下半开的花朵簇拥成一团团,洁白的花瓣如玉石般玲珑精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我正从太后寝殿门前的廊下抱着一卷书经过,然后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的他。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奇迹一般的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同样的俊朗儒雅,同样的威武英挺,只是他没有父亲的神采飞扬,却多了一分温润深刻。 他就站在那里,用我所能够形容的最清澈最纯净的眼神凝视着什么,只要这一眼,仿佛就摒去了世间的一切浮华。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太后环佩如水纤丽如月的身影,静静伫立于门前。 阳光使得他的眉目模糊迷蒙,那模糊迷蒙的容颜却褪尽了她身后的底色。 我看了看周围。 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让任何人都无法插足。 于是,我低下头悄悄地退了出去,连一声告退都没有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在平时是极端失礼的举动,但在此时此刻,却让人觉得最恰当不过。仿佛只要发出些微的声响,也是对眼前这一幅宁静祥和的画面的亵渎,才是真正的失礼。 临别的那一刻,我最后抬起头来,只是一眼,依稀看到了有淡紫色的桐花从高挑的枝丫上轻轻飘落。 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就好像……就好像是已经秘藏了几十年的女儿红,一打开酒瓶,一种经历了岁月沉淀的幽香隐隐浮动在空气里,游离弥散。 …… |
|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