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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有这么着了。"香萝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几个小丫头照着吩咐把惠儿架起来。苏谧见惠儿还是赤身裸体,随手扯了一件床单把她围起来。

  "妹妹倒是好心。"香霖不冷不热地说道。

  "谧妹妹这也是为了我们采薇宫的体面,若惠儿这个样子出去了,以后她还怎么做人?便是我们主子脸上也不好看。"香萝也忍不住道。

  "她早就丢人丢到家了,做人?以后她还有做人的份儿?"香霖尖声叫着,她对于惠儿抢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耿耿于怀。她毫无缘由地相信,如果今天承宠的人换作是她的话,一定会有不同的结果。

  以后她还有做人的机会?这句话入了耳,苏谧忍不住心里一动,她有意无意地扫了香霖一眼,以确定这只是她愤恨之下的无心之语。

  .

  香萝被抢白了一句,白了香霖一眼,也就不再说话,自顾指挥着那几个小丫头拉着惠儿向门外走去。

  惠儿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反抗了,她只是费力地挣扎着回过头去望着那满床的绫罗锦缎,和那摊在满目流光溢彩中依然掩不住的,红得刺眼的小小血迹,这里是她一生最短暂的美梦,实现又破碎的地方。

  纵是苏谧觉得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看到那个眼神也禁不住被触动。

  也许是因为她比屋里的任何人明白,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女孩子鲜活的眼神了。

  她闭上眼睛,苏谧啊苏谧,你看过多少比这个更加悲惨,更加凄凉,更加绝望的眼神啊,为什么此时还要再同情呢?

  难道你还不明白?

  好好看着眼前的一切,你不能失败,你不能落到像她一样,绝不能,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你决不能失败。

  等她再睁开双眼,已经淡若清风,无喜无忧。

  "香霖姐姐是要和妹妹一起收拾这里,还是回郑娘娘那里伺候?"她笑着问道。

  "啊,娘娘那里还让我今个儿过去把衣服晾晒出来呢,瞧我这记性,就先劳累妹妹了。"不知道为什么,香霖被苏谧这会儿的眼神一看就觉得莫名地有点心惊,连去看惠儿热闹的心情都没了,连忙找了个理由推托了,走了出去。

  苏谧的目光顺着长廊,望向惠儿的角房,的确,惠儿恐怕很难有以后了。她没有方法救她,也没有必要救她,惠儿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应该明白失败的后果,她所要做的,只是让自己不要落到这一步而已。

  ***

  第二天,宫里的杂役传来消息,惠儿被发现在未央池里投河自尽了。

  对于惠儿是如何打开了用重重的铜锁反锁的房门,又是如何在只披着一件床单的情况下踏着雪跑到了遥远的未央池里去投河,没有任何人有兴趣探究。

  况且,卫清儿一直病着,而苏谧在那天的晚上也睡得很沉很沉……

  苏谧最后所看到的,不过是尚仪局的杂役内监们抬着放置惠儿尸身的草席,来到她们东侧院门口。因为按照宫里头的惯例,死掉的宫人入土的时候至少要穿一件自己的衣服,不然做了鬼也是个被人欺负使唤的奴才鬼。

  而惠儿的身上,只有一件湿透了的床单而已。

  抬尸身的杂役太监们在宫门口一边跺着脚一边抱怨着这个费事的宫女,连死了都不让人清闲,还要害得他们多跑这一趟。但是,当他们看到苏谧捧出来的东西时,这种抱怨立刻停止了。

  苏谧把惠儿的衣服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整理得丝毫不乱,抱了出来。

  她轻轻把惠儿最喜欢的那件水葱绿的宫裙盖在已经冻得发紫的尸身上,又把装满衣物的包袱和首饰盒子放在她的头边。

  这是她唯一能够为她做的而已。虽然她也明白,这些东西恐怕陪伴不了她很久。

  几个小太监的眼神已经死死地盯着包袱和盒子,原本以为没什么油水的苦差事竟然有这么一笔天降横财。只可惜了那件上好的裙子,盖了死人,是没法子动了。

  几个小太监看看苏谧,搓着手,笑道:"姐姐竟然不忌讳这个,刚才遇着的几个丫头,都吓得连头也都不敢抬呢,姐姐竟然不怕?"

  苏谧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正要吩咐几个小太监把人抬出去,却看见远处却匆匆跑来一个身影。

  待离得近了,才认出是高升诺身边,昨天问她话的那个尖下巴的小太监。他手里捧着两匹布料,来到苏谧面前,厌恶地看了几个杂役一眼,微微挪了挪身子,离那张草席远了一点,才问道:"你是这个院里的人吧?"

  苏谧点头称是又问道:"这是……"不会是昨天的赏赐吧?

  "这个……算是赏赐吧,这是高公公命我送过来的。"他把绸缎往苏谧怀里一塞,"昨天这儿不是有个一直病着的主子吗?让挂上这几块红缎子去去晦气,免得污了贵人,明白吗?"他扫了周围一眼,"这可是要紧的差事儿,若是疏忽了有你受的。"说完立刻就转身走了,仿佛多待一会儿都会沾了这里的晦气一般。

  苏谧看着手里的绸缎,那血一般的颜色几乎要顺着缎子流下来了。不远处惠儿那青紫的遗容,仿佛也被这灿烂的红光耀得鲜活了一般。

  苏谧终于再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生有何欢?死有何哀?在这个宫里头,我与她,有什么分别?物伤其类,惧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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