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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失望，在凌晨以后，她克制住自己给他打电话的冲动。

　　她是早上九点的飞机，司机小刘准时在酒店门口接她，她的眼睛因为失眠而染上了黑眼圈，回去该用雅诗兰黛的眼霜好好修复一下。

　　此番前来，真应了那句话，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她坚持着自己的傲气，绝不主动给他打电话，错在他，就应该他先低头。

　　飞机冲上云霄，离地面越来越远，也意味着跟他的距离在拉远，她有些不舍，最后望向地面，那如蚂蚁般的建筑，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杜青云，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事。

　　杜青云知道她在生气，她的不辞而别他是懂的，可他无缘由地不想打电话。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到北京了，他站在办公室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向下俯视，三十层楼的高度对他来说并没有障碍，他年轻体壮，是平时坚持打网球练就的体魄，今天却无端端地在目光垂直落下几十米高度时感到眩晕，是前天晚上醉酒，或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他的目光仿佛落入不见底的深渊，让他一阵阵心悸。

　　5

　　顾铭焦头烂额，因为一个小便宜，惹出这么些事端。

　　卫生监督部门的几名工作人员来到面馆，亮出工作证，说接到几起举报，在面馆吃了鸡丝面，出现食物中毒症状，他们是来取样化验的。

　　顾铭一听头都大了，昨天傍晚有个六十多岁的农民拎着两只鸡来叫卖，下着细雨，老农衣衫褴褛，戴着顶草帽，单薄的身子在秋雨中瑟瑟发抖，他说想早点回家，便宜卖了这两只鸡，是自家养的，八块钱一斤，顾铭眼睛一亮，菜市场的土鸡要卖十五块钱一斤，这两只鸡已经收拾干净，去毛去肠肚，才八块钱一斤，比他平时买的养鸡场的饲料鸡还便宜，土鸡肉质细腻，口味鲜美，做出来的鸡丝面更好吃，他嗅了嗅鸡的气味，正常的，没有变质，于是爽快地买下了这两只鸡。

　　心里还美滋滋的，既节约了成本，又买到这么正宗的土鸡。

　　哪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真是要命啊。

　　卫生监督员把卖剩下的鸡肉全部带走了，顾铭心里着实发慌，他心里很清楚，一定是鸡肉出了问题。真是后悔死了，那个老农看着挺厚道的，怎么能蒙他呢？这食物中毒可不是儿戏，搞不好他这小面馆就要砸上面了。想到这儿，额头隐隐沁出了汗水，背心也凉飕飕的，这便宜占得，可要命了。

　　麻烦才刚刚开始，监督人员前脚取样刚走，就陆续有人找上门来，说是中毒食客的家属，在面馆里大吵大闹，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情绪特别激动，青筋暴突，一双铁锤般的拳头砸在餐桌上，桌子都晃悠了好一阵才停下。

　　他这么愤怒，因为中毒的是他老婆，是个三十五岁的高龄孕妇，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今天早上到面馆吃了一碗鸡丝面，没多久就上吐下泻，已经送去医院了，诊断为急性肠胃炎。他指着顾铭的鼻子，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如果老婆和腹中的胎儿出了什么事，就要跟顾铭拼命。

　　吓得顾铭冷汗直冒。

　　还有一个就是顾铭妈妈的老同事吴老师，七十多岁的退休老师，今天和老伴一起来面馆吃面，老伴要的鸡丝面，他要的牛肉面，吃完就去东门的小公园散步，老伴突然就拉肚子，来得很急，这一大把年纪哪里经得起这折腾，送到医院都快脱水了，也是确诊为急性肠胃炎，现在还在医院输液呢。

　　因为有涵养，吴老师也是看着顾铭长大的，倒没大吵大闹的，只是一个劲地摇头，顾铭哪，做生意可不能这样，得讲良心。

　　顾铭望着吴老师一头白发，非常内疚，他宁愿食物中毒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最后来的是一对小夫妻，二十来岁，男的面黄肌瘦，还捂着肚子，女人很精干，也是来找顾铭算账的，因为男的吃了鸡丝面，出现腹泻，已经上了好几趟厕所了，吃了痢特灵才稍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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