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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莫惠似乎并不着急要公布这个答案，她想更长时间地在同事脸上看到对她的羡慕之情，虚荣得无以复加。

　　她也想让这个悬念持续得更久一点，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等待着她的答案。

　　炫耀得差不多了，她才慢吞吞地说：“销售主管的位置将由苏婧玲接替，大家向她表示祝贺。”说完，带头拍起了手。

　　所有的掌声都涌向苏婧玲时，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难道莫惠真的搭错了弦？还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最后莫惠握住她的手时，她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中奖了，中了个销售主管的职位，

　　莫惠紧紧地与她握手，一只炽热、一只冰冷的手握了在一起，她似乎感到了一份重量，就像当年她毕业后到工作的学校报到时，校长跟她握手的感觉。

　　可是这次握手后，她依然迷惑，这份幸运怎么就像九月天飘下的雪花，落在她头上，真实却又不可思议。

　　不过她依然高兴，不是因为这个职位给她带来的荣耀，而是因为升职，她的工资要更上一层楼了，还有什么比这个让她更高兴的呢？

　　那天的阳光特别炫目，苏婧玲也在一片光彩中，心里繁花似锦。

　　7

　　下了班，她直接去了面馆，这样的好消息，她想亲口告诉顾铭。他脚上的伤在他的急不可待中，居然也恢复得很快，那个面馆成了他精神的依托，一刻也离不了。

　　苏婧玲到的时候，顾铭不在店里，服务员说他送餐去了，苏婧玲不停地瞅着店外，寻找他的影子，兴奋在慢慢膨胀，从心里泛到脸上。

　　他终于回来了，拿着空托盘，一眼看见门口的苏婧玲，疲惫的脸上绽开些笑容。

　　“婧玲，你来了。”

　　“来接你回家呀，走吧。”她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他有些为难，“你先回去吧，现在是用餐高峰，我走不开。”

　　她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又一闪而过，今天的心情是愉快的，“要不，我也留下帮忙吧。”她说。

　　“算了，别把衣服弄脏了，你先回去吧，和妈说不用等我吃饭了。”

　　苏婧玲还想说什么，“好，好，马上就来。”顾铭接了个送餐电话，“两碗牛肉面，加煎鸡蛋。”他冲着厨房喊道。

　　“老板，收钱。”客人在叫。

　　“来了，来了，一碗鸡丝面，一碗牛肉面，一共十四元。”

　　客人递过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顾铭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把零钱，细细地数了起来，“找您三十六元，慢走啊，欢迎下次再来。”他带着笑脸，对擦着嘴的客人说。

　　苏婧玲看着他，穿着橘色的围裙，沾着油腻，离他十公分的距离，仿佛都能闻到那重重的油味，手上捏着那把零钱，这样的形象，她一时无法把他与自己的老公联系在一起，是他吗？那个在阳光中自信地笑着的白马王子？

　　她忽然心酸。

　　“婧玲，回去吧，饿了吧。”顾铭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嗯。”她点头，离去，出了店门，远远回头一望，顾铭在店里忙碌的身影，照不到太阳的余晖，在暮气中，慢慢黯然。

　　晚饭依旧是简单的两菜一汤，小菜豆腐汤，炒土豆，青椒肉丝。肉丝像捉迷藏似的隐在青椒里，得耐着性子在青椒占据的阵地里寻找肉丝，顾铭开面馆以后，都是在店里凑合，家里的晚餐，也因为他的缺席，变得越来越经济，有时甚至连肉都省了，炒个鸡蛋就当荤菜，可能还觉得鸡蛋都没必要，现在不是流行素食主义吗？苏婧玲吃不消了，工作量太多，营养跟不上，她老觉得头昏眼花，肯定是跟婆婆做的经济晚餐有关。

　　她在顾铭面前抱怨过，顾铭一副和事老的样子，答应跟妈说说，不知道是他根本没说，或者说了也没起到任何作用，经济餐依然在继续，并且变本加厉，甚至连着几天都不换菜式，吃得苏婧玲倒胃。

　　苏婧玲只能沉默着吃饭，吃现成的不敢说三道四，这是有前车之鉴的，要是把婆婆惹火了罢工，她连经济餐也吃不上了。所以抱怨只能和着米饭吞了。

　　吃完饭，她半躺在床上看电视，这台二十九寸的康佳彩电是结婚那年买的，现在谁家还在用这种老式电视呀，体积庞大，本来就不大的卧室放这一庞然大物，显得更小了。她早就想换成壁挂的液晶电视了，又不占地方，还是高清，可顾铭说高清有什么好？电视上的人脸上的瑕疵都看得一清二楚，还不如这台老电视，模糊中起到美化的作用，视觉掩饰效果不错。苏婧玲无语，也无奈，换台液晶电视，就意味着付房子首付的减少，二者比较起来，她还是觉得房子更重要，也更迫切，所以换电视的想法，就这样按捺下来。

　　她用手指无聊地翻着电视频道，很多频道都放着同样的电视连续剧，像约好似的，不同的是播放的集数不一样，她不太喜欢看这种言情片，生活中哪有这么多风花雪月？男人有钱、女人有貌，二者结合，男财女貌，没有柴米油盐，开名车、住豪宅，每天都谈情说爱，她不禁心想，男主角一天像蜜蜂一样围着女主角转，哪有时间去挣钱？

　　像他们这种家庭，是不可想象的。当然，她也梦想成为女主角那样的女人，住在大别墅里，每天弹弹琴，浇浇花，做做美容，优雅地生活，或许这是每个女人的憧憬。

　　只能幻想一下而已，因为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人生，会有这样的奇迹。照目前的发展态势，几无可能。靠顾铭的面馆？她觉得是天方夜谭。

　　看得无聊，她犯困了，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顾铭回家的时候，尽量轻手轻脚，她像在梦中都在等待一样，顾铭仅仅是打开客厅的灯，她就条件反射般地睁开眼睛，望望墙上的钟，正好十一点。

　　“吃饭了吗？”她从床上坐起来。

　　“吃过了，在店里吃的面。”他答得懒洋洋的，精力在店里都消耗完了。

　　“洗个澡睡觉吧。”她说。

　　“等会儿，累死了，我休息一下再去。”他把身子深深地窝在沙发里。

　　“给你冲杯蜂蜜水吧，解乏。”说完，她默默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蜂蜜，给他调了一杯蜂蜜水。

　　“谢谢。”接过她递过的水，他感激地笑笑，“你先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好，你也早点休息吧。”她本想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回卧室睡觉，可刚靠近他的身子，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油腻味，那个吻就变成了在脸上的轻轻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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