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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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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冯老师都觉得他有点不像话。你无动于衷,别人会不会认为咱不知好歹? 除此之外,冯老师这段时间对李明启倒是特别殷勤,对他说话再也不是那种好为人师的语调,温柔体贴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仿佛自己真的是水做的。她里里外外一把手,常常忙得脚不沾地,却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让谁都能看出她的神清气爽。从他进门的第一分钟开始,她便把他当老爷一样伺候着,泡了茶,开了空调,把电视遥控器递到他手上,热情得就像外面那些形迹可疑的小酒店的服务员,甚至连临床表现都更加主动,柔情似水,风月无边。 李明启很想批评批评她这种依附老公、夫荣妇贵的封建落后思想,想一想,觉得目前的处境很受用,也就算了,权当是自己长期惧内长期被压抑的一次彻底解放。不过,李明启很想提醒冯老师,正式任命下达之前,他升副总编辑的事,仍然仅仅是一种可能性,要是做得太显形了,万一…… 李明启自己就怕那个万一,在单位里,更加夹着尾巴做人,撅着屁股干活,对上对下一团和气。对自己部门的事情,哪怕只是转发新华社的消息,都是高度重视,精益求精,一丝不苟,不允许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再也没有给安琪打过电话,很庆幸跟她的关系能够这样烟消云散、自生自灭。安琪当然也没有打过他的电话,这又让他感慨系之:要是社会上的小姑娘有一半是安琪这样的,就好了。是呀,拔了萝卜坑还在,谁都没有吃亏,一切都顺其自然,多好啊。 手机却一直开着,哪怕是在家里睡觉的时候,也要把它调到振动状态再放回到包里或搁在书房里。李明启年纪尚轻,还没有前列腺之类的毛病,但他每天晚上都要起来两三次,借助小解的机会,看有没有人跟他打电话。 倒是来过几个电话,一打过去,竟是香港的博彩公司,要指导他买六合彩。 但他一直心存幻想。 他的名片盒也放在旅行拖箱的夹层,跟那两枚印章放在一起。他希望小姑娘顺手拿走了他的名片,这样,当她手头上的钱花完了、一时又没有其他进项的时候,回过头来找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知道她是夜猫子,生怕自己睡觉的时候错过了她的来电。 只要她来电话,就证明那两枚印章还在她手上。 李明启眼下只能指望这个。他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他找小姑娘没有一点线索,她要是想找他,却易如反掌。 找到小姑娘,继而找到那两枚印章,不仅给何其乐(甚至包括陆海风书记)送礼的问题可以迎刃而解,更重要的是,那两枚被小姑娘顺手牵羊的印章,不亚于两颗定时炸弹,因为上面篆刻的陆海风的鼎鼎大名,一旦外流,有关部门完全有可能调动一切侦察手段,追根溯源查到他头上。他背地里做的那些好事,就可能被曝光,那样,别说他提副总编辑的事会成为黄粱一梦,他在冯老师和何其乐那儿,无论如何都会交代不过去。 他会死得很难看。 李明启夜间尿频的行为,却被冯老师误解了,以为是他这段时间待在家里比较多,被她抓得紧,交多了家庭作业的缘故。她对他很是心疼,不仅家务不让他伸一点手,还下了决心调养他的身体。 " 冯老师是学哲学的,大学时曾一度痴迷中国哲学,顺带地对中医中药也有点盲目崇拜。她认为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小宇宙,必须博采天地精气,阴阳中和,才能天人合一。所以,她除了每天早晚给他泡一杯枸杞茶,对于报纸上广告里说的纯中药补肾药,一律照单全收。没过多久,他们卧室的床头柜里,便堆满了花色品种齐全的保健品。冯老师以在中学里训练出来的时间观念,每天督促李明启按时服用。 李明启有苦说不出,只得听任冯老师折腾。那些药还真他妈的管用,搞得他一到床上便颇有虎狼之师的威猛。冯老师是直接的受益者,每天容光焕发,好像又进入了一个青春期。 改变是循序渐进的,有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当炎热的仲夏仿佛突然来临的时候,冯老师对李明启拥有的那种浓情蜜意,一不小心就发了酵、变了味,她像突然醒悟了似的,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老公真的堪称天字第一号美男壮男优秀男,世界上的女人都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垂涎于他,为了不被那些没有廉耻的女人染指,她得对他管紧一点。 李明启醒悟得比冯老师慢了半拍,觉得耗在家里真是一个错误。 且不说如果小姑娘万一真的来了电话,他当着冯老师的面,怎么才能把事情既说清楚又不让老婆大人心存疑窦,是个巨大的难题,就是每天像做广播体操一样的性生活频率,他也受不了。长此以往,那种靠药物助性的威猛,总有一天会物极必反、盛极至衰。一想到自己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像在榨汁机里被榨过的甘蔗似的,变成废物渣子,李明启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李明启真是没有踩对点子,当冯老师决定对他严防死守的时候,他才想到要逃离家庭和老婆的温柔陷阱。 李明启要减少在家滞留的时间,理由倒是一大把。他知道冯老师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便偏偏拿那件事来说。他告诉她,再过几天,报社党组就要开会讨论了,他得活动活动,每个党组成员的码头都要拜到,没办法,就这风气。林社长的死,对报社的人心还是有影响的,不活动,谁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李明启告诉冯老师,报社党组会已经通过了,已经报到了省委组织部干部四处,这个环节最关键了,除了组织部的与会人员,他们还得征求省委宣传部的意见,可不能让他们听到什么不好的反映,因此,需要做工作的面就更宽了。 李明启并没有完全说假话,事情的进展是真的,他没有少在外面活动,也是真的。但需要找的人、活动的次数,被他严重地夸大了。有时下了班,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不想回家,就是怕回家。 拿空余出来的时间来干什么呢? 单位里不少同事喜欢打麻将、玩牌,李明启却没有这个爱好。打麻将、玩牌如果不赌点钱,不刺激,味同嚼蜡。想刺激,就得跟钱沾上边,不能太小,否则还是不刺激,也不能太大,否则就成了纯粹的赌博。但无论大小,只要涉及到钱,就会有输赢,有输赢便容易出现非理性,特别是遇上那些斤斤计较的对手的时候。赢家要么还想赢,以扩大战果,要么就想快点散场,以便保住胜利果实,输了的则一律不甘心,一门心思要扳本,这样,一场牌下来,往往通宵达旦。结果呢?赢家和输家的区别仅仅在于,前者劳命,后者除了劳命还伤财,说不定一句话不对劲儿,还会生了间隙。 李明启原来有过不少红颜知己,只怪时间不够用,哪有过闲得找不到事干的时候?但这会儿处在组织考察、准备升迁的关键时刻,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挑剔的眼睛盯着他,你让他去泡MM,也太看轻人家的智商了。 李明启闲得无聊,偶尔会去香水河沿河风光带散步,也可能去免费开放的三木公园跳跳舞。这一天,他路过市人民大剧院,见有场话剧,一时心血来潮,便买了张票进去看了。 一开始,冯老师对李明启外出活动的要求很是支持,她甚至问他手头的钱够不够。直到有一天,她帮他洗衣服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张市人民大剧院的话剧票。 冯老师一下子被击蒙了,她恨不得拿把刀子去砍人或者把自己杀了。 在最初的打击之下,冯老师压根儿没想到李明启会一个人去看什么破话剧。 你真要看你不能把我叫上吗?你是跟谁一起去看的?不会是男同事吧?两个大男人成双成对地坐在剧场里看话剧算怎么一回事?那么她一定是女的了,她是谁?你跟她认识多久了?你们是怎么勾搭成奸的?我对你怎么样?还不好呀?那你干吗要背着我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不想要这个家了吗?你想让我们的宝贝儿子,要么没妈要么没爸吗? 习惯了抽象思维的冯老师,形象思维一下子活跃起来了,她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李明启解释,这些问题像一窝蜂似的钻到了她的脑子里,几乎把她的脑子弄坏了。 慢慢地,冯老师总算恢复了应有的理智。不过就是一张破话剧票嘛。要真有问题,他会那么不小心把它留在裤兜里?恐怕早就毁尸灭迹了。谁规定了他不能一个人去看话剧?谁又规定了他不能跟另外一个男的一起去看话剧?他们做记者的经常有人跟他送东送西送红包,送张话剧票并不为过吧?是呀,也许就是话剧团的人送的哩,目的是希望他看了以后在报纸上宣传宣传,这太正常了,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所以他就没有把票根处理了,也就没有向你汇报,一个大老爷们,要是事无巨细都跟老婆嚼舌头,那他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好吧好吧,就算他是陪一个女的去看的,那又怎么样?也许他们才刚认识吧?他们肯定还没有到上床的程度,否则,怎么会跑到剧场里去耗那个闲工夫? 冯老师觉得,她替李明启作的辩解,同样软弱无力,不能自圆其说。如果他的行为是光明正大的,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她,一句话就够了。可是,你看都过了多少天了,居然没对我说一个字。等等,那天是星期几?他自己怎么说来的?他说他去看省委宣传部一个领导去了。 他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 要没情况你撒什么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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