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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被辅导员蹂躏的那天晚上,我生平第一次有了喝白酒的冲动,我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放倒,以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在商店里买了瓶最便宜的白酒,准备回宿舍后像喝水一样一口气把它喝掉。

  “没想到路上碰到了师兄,他拦住我,问我是不是找到了工作?一定要我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请我去唱歌,替我庆贺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话我直想哭。他好歹是跟我接触比较多的熟人,在找家教的过程中也给过我不少建议,鬼使神差,我竟然答应了他。

  “学校周围有很多小店,有餐饮店,有网吧,有茶座,有卡拉OK,有住房部,真正的衣食住行一条龙服务。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唱歌的地方,我不管他,抓起麦克风就再也不放手,搞得他坐在旁边没有一点事干,甚至跟我搭不上半句话。我一首歌不落地唱了两个小时,准确地说,那不是唱,是扯着嗓子叫,是扯着嗓子喊。师兄肯定感到了异样,他一次一次地靠近我,又一次一次地被我推开。他靠近我不是为了图谋不轨,只是想让我休息一下,喝点水,吃点东西什么的。

  “终于,我的嗓子嘶哑得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那时我正在唱《香水有毒》。字幕上歌词一闪一闪,‘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你赐给的自卑……’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流。师兄吓坏了,抽出几张面巾纸递到我手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啦,突然转身扑到了他身上。

  “那天他并没有想到要把我怎么样,相反,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救命的稻草似的箍着他不放。就在那张肮脏的沙发上,我纠缠着他,三下五除二地替他扒掉了衣裤。

  “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了,他的喘息很快就像一头耕田的公牛。但是,当他的眼光看到我内裤上没有血迹时,他立即就蔫了,把我往外面一推,迅速抓过自己的衣裤,用了不到半分钟便穿戴停当了。他那似乎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半个月之后,我才从他对我审讯式的问话中找到答案,原来他以为那天我把自己的处女之身卖给了那些像猎狗一样在大学里转悠的老板。那些仗着口袋里有几个臭钱的男人,相信一个荒诞的传闻,说只要替一个黄花闺女开苞,便可以保证一年内他们的生意红红火火。他们做这种事的时候是不戴安全套的,因为他们觉得处女像山涧的清泉一样干净,至于他们是不是会把自己身上的脏病传染给别人,他们才不管呢,因为他们替处女破身的价格是嫖一次娼的二十倍、三十倍,好像里面就包含了医药费似的。

  “听了师兄的话,我连死的念头都有了,我恨辅导员,我只是请她帮我贷款,她却毁了我的处女膜,从师兄的嘴里我知道了,它值一万块。

  “一万块,那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呀,我可怜的妈妈,我可怜的妹妹~

  “对于很多女人来说,她的道德底线就是靠那层膜维系的,一旦出于非她所愿的原因破裂,她很有可能会破罐破摔,变成一个对自己不负责任、什么事情也敢去做的人。很自然的,我跟师兄同居了。有几次,我想把辅导员的事告诉他,让他明白他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但我始终没有勇气。

  “处女膜换一万块钱的机会只有一次,失掉了就再也不会来,我不能再把贷款的事弄黄了,所以,尽管我恶心死了她,还是每周都去她那儿一次。再说,即使我对师兄说真话,他会相信吗?他并不爱我,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玩物,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骚货、贱货。在他眼里,我可能就像一块饭桌上的红烧肉,他想叉的时候就能叉到。

  “更可气的是,他信死了我已经有了一万块钱,所以,他动不动就开口找我借钱,有几次居然是为了去追别的女孩子,而且对我还不避讳。

  “我懒得告诉他我没有钱,也没有动手打他。他太不在乎我了,我又何必在乎他?我们两个在一起似乎只是证明:男人女人在一起完全可以没有感情,只要各取所需就能相安无事。

  “你也许会问我为什么没有离开他,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但我们做爱的过程却很享受,甚至有点让人上瘾;第二,他能帮我赚钱。

  “本来我还想完成学业的,可班上根本没有学习的气氛。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上大学,为此我们累了十几年,苦了十几年,被越来越重的书包压了十几年,一旦考上大学,自然要松一口气,大家就想疯了似的玩。可是想来想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除了上网和谈情说爱。

  “师兄说,这个社会我算看透了。大学有什么好读的?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是失业的时候,你家里如果有关系,有没有大学文凭都能找到工作。你家里如果没有关系,大学读了也白读,还不如早点走上社会挣点钱实在。

  “他成立了一个大学生商务服务中心,并在宾馆里租了间房子。你问我大学生商务服务中心是干什么的?是打字复印吗?当然不是。说穿了就是拉皮条。他跟几十个女大学生谈好了,有她们的手机号码,然后派人到马路上往小车上发卡、派名片,等到客人有需要,便通知那些女大学生上门服务。

  “他安排我跟他一起接电话,负责从那些为她们介绍生意的女孩子身上提成,一次也没安排我出去过。他发现我的身子是干净的,没有病,每次做爱都不愿意戴套子,终于让我怀孕了。

  “那时我很无知,自己没发现倒先被辅导员发现了,原来她见我干呕,便偷偷地留下了我的尿液,用早孕测试条做了检查。我没想到她会暴跳如雷并对我动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打过我哩,我积攒到胸中的怒气终于迸发了。

  “我也对她破口大骂,与她对打,直到两个人精疲力竭地坐到床上再也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她爬过来抱着我,扇自己的耳光,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乞求我原谅她,说她这样做都是为我好。我不为所动,心中雪亮,觉得毁了我生活的人正是她,我得争取这个自我救赎的机会,我明确告诉她,我跟她的事儿完了,要想相安无事,除非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否则,我就要到学校里去告她,让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一个性变态。

  “她没想到我会如此绝情,权衡利弊,决定私了。

  “我从她那儿拿到了一万块钱,可是,就在我堕胎回来的那天,我们在宾馆租的房间里突然闯进来一伙警察,把师兄的公司一下子就捣了,我们双双被抓进了看守所,紧接着又双双被学校开除。最可气的是,那一万块钱没来得及寄回家,就被当作非法所得没收了。我没有理由不怀疑是辅导员搞的鬼,我从里面一出来就去找她,可是,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她从学校辞了职,至今去向不明。”

  小姑娘说到这里闭了嘴,望着李明启,好像要看他有什么反应。李明启看了她几眼,问:“那么,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辅导员?”

  “不是,她如果要躲我,我是找不到她的。再说了,找到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给过我一万块钱了,我跟她已经两清了。我被学校开除后就到酒吧去上班了。

  “怎么样?我的故事精不精彩?悲不悲惨?”

  李明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姑娘说:“讨厌,干吗这样看着我?”她轻轻地扬手在李明启身上刮了一下,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好怪的。”

  “我是有点奇怪,你干吗要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

  “因为我跟你不熟呀。所有的故事只有讲给你这种不认识的人听才有意义,不是吗?”

  “有道理。可是,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我只是想借你的床睡一晚,就像你昨天借我的电脑上一下网一样,所以,我只要知道你是分半张床给我睡的人,就可以了。”

  李明启愣了愣,一下子没应答上来,他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有一种超出她年龄的成熟与油滑。他想了想,说:“你昨天希望我是记者。”

  “昨天我是随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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