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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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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君的老家在半山坡上,还隔很远,就能看到灯光、听到哀乐。有时候山路拐了个弯,灯光看不见了,哀乐却听得见,那是从喇叭里放出来的。另外还有做道场的响器,以锣鼓和唢呐为主,柳絮他们的车子好不容易爬上屋前的禾场,音响马上就停了,换成了人工的吹拉弹唱。 柳絮老早就看到了一辆印有法院字样的奥迪,想,那应该是贺桐的车,他可能在他们之前就已经到了。 果然,柳絮刚一下车,贺桐就从摆放棺材的大棚里迎了出来,他披麻戴孝,来到柳絮面前,做势要单腿往下跪,柳絮连忙跨前一步扶住了他左边的胳膊,杜俊和贺小君也慌忙上前,扶住了贺桐右边的胳膊,高高大大的贺桐被三个人架着,总算没有跪下去,他改成抱拳的姿式,分别向柳絮和杜俊拱了拱。 贺小君这才急急地转身,朝棺材直奔过去,扑跪在棺材上,先是抽泣,终于哇地哭出了声。半响,才抬起头来,眼睛早已红了,脸上挂着泪珠和少许鼻涕,他抬起胳膊用袖子糊乱地往脸上擦了一把,这时早有人把孝服捧着递了过来,贺小君抽泣着把行头套上,这才在母亲遗像前烧了三柱香,又跪回到跪垫上磕了三个响头。 柳絮和杜俊前后也烧了香,在跪垫上跪下,分别磕了三个头。然后,柳絮把杜俊拉到一边,要了他准备的礼包,问了数量,在僻静处打开身上的挎包,湊足了五位数,来到写祭礼的地方。管账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精瘦精瘦的,还戴着一幅黑框眼镜,他接过礼包时在座位上向柳絮和杜俊分别躬了一下身子,当着他们的面吐了点口水在右手拇指上,一五一十地点了。柳絮这才弯下腰,在祭礼薄上按照上面的样子,分别用大写和小写写了数额,写完之后停顿了一下,思索着该怎样留名。留公司名不妥,留自已的名字也不妥。想一想,还是在前面写了一个柳字,打了一点,再写了一个杜字。坐在管钱的男人旁边的是个女的,四五十岁,也是一副很精明的样子,早已从椅子下面的纸箱里拿出了两副黑纱和两包烟,分开了,递给柳絮和杜俊。柳絮和杜俊忙把黑纱戴上,两个人都不抽烟,便把烟退了回去。 贺桐请他们两位进屋去喝茶,柳絮这才有功夫打量贺小君老家的这所房子。 她不禁暗暗地吃了一惊,那是两间简易的小土房,房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没有上油漆的衣柜,剩下的就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家里唯一的电器是摆放在桌子上的一台彩电,十七寸,里面的节目甚至都看不真切,因为画面老在那里不停地翻滚,好象里面的人都在打摆子。亲弟弟在省高院当副院长,亲儿子在城里的银行工作,贺家怎么会这样穷困潦倒? 都已经大半夜了,往来的人已经不是很多,贺桐、贺小君就在放了床的那间屋里接待柳絮杜俊。 贺桐说:“早就要接她到城里去,她死活不肯。有了病也不治,舍不得花钱。我对不起她呀,她得的是乳腺癌,早发现早治,不致于这么快就走的。” 说得贺小君眼睛红了,说:“我妈这辈子真的命苦。” 贺桐在侄儿背上拍了拍,动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柳絮和杜俊也就点点头,劝他们节哀。 几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杜俊见柳絮望了自己一眼,马上起身说:“贺院长、小君,我和柳总可能得告辞了。柳总的女儿这时还在医院里打点滴,还不知道是不是禽流感。” 贺桐赶紧起身,紧紧地盯着柳絮看了一会儿,伸出两只手把柳絮的手握着了,偏着头对贺小君说:“小君,你知道柳总小孩病了还让她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贺小君正要辩解,话头被柳絮抢了过去,说:“不关小君的事,是我要来的,小孩子在医院,有医生和小保姆照顾,不碍事的。” 贺桐仍然握着柳絮的手不放,把脸转过来,正对着她,说:“我什么话都不说了,你们快点走吧。小杜,是你开车还是柳总开车?山路不好走,小心一点。”说完,松开一只手在柳絮的胳膊上拍了拍,这才把另外一只手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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