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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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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世界是一幢二十八层的综合楼,开发商欠建行银行的钱,裙楼的一二三四层全都查封了,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申请执行,最后很有可能要走拍卖程序。贺桐在省高院分管执行局,这事早几天执行局的曹局长才向他作过汇报,没想到传得这么快。其实,这也不奇怪,现在这个社会是没有什么事可以保密的。拍卖又是那种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行业,象这种一两个亿的业务,要能拿下来,真的是可以两三年不用想事。难怪柳絮这么郑重其事。 贺桐刚才的表态,只能算场面上的话。不管最后怎么定,这话是一定要说的。贺桐早就猜到了,柳絮请他可能就是为了流金世界的事。问题是,通过各种关系向他打招呼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他本人的同学、老乡,也有省里头头脑脑的儿子女婿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还有北京打来的电话,批下来的条子。这就让贺桐为难了。他太明白了,碰到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表态的,首先,他要处理好跟执行局的关系,工作毕竟是他们在做,如果越俎代疱,那帮家伙可能会动不动就给他撂担子。现在领导也不好当,得上面有人拉,下面有人抬,否则,你就会被吊在半空中被人忽悠。忽悠这个词是因为赵本山而在举国上下流行开来的,想一想真叫绝。其次,他就是真的做得了主,也不知道究竟该帮谁,因为能通过关系找到他的,都不是可以随便敷衍的,你帮了一个人,可能会得罪其他所有的人,而且,这种成本或者风险,根本无法预测。再说了,一两个亿的业务,拍卖公司槌子一敲,佣金可以有几百万上千万的进账,说不定你就会被绕进出。拍卖公司那帮人能耐大得很,作为商人,他们最会算投入和产出之间的账,何况这账其实也不复杂,傻瓜都算得清楚。作为省高院的常务副院长,又管执行,贺桐在廉洁方面的口碑一直很不错,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巨大的定力,必须时时刻刻克制自己的私心杂念。贺桐太清楚不过了,谁没有腐败的倾向?谁不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一个廉洁的干部和腐败分子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所以,他采取的策略,就是尽可能地远离那些诱惑,远离那些当事人。上午接待陆海风书记时,他的发言看起来象是即兴的,其实私下里准备了很长时间,不过,却也是有感而发。贺桐心里很清楚,他要是真的帮了谁,既使真的不拿一分钱,不沾一点便宜,也会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因为他根本无法回答那些无声地诘问:你跟某某某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帮他? 没想到柳絮后面还有一个何其乐。 何其乐当然是贺桐愿意结交的朋友,只是三个人这顿饭一吃,对于贺桐来说,便多少有了一点心理负担。贺桐还算是那种顾家男人,很少在外面应酬。再说了,院里有规定,不能接受当事人请吃请喝。所以,请他出来吃饭其实是件很难的事。当然,也不要以为贺桐是那种假正经的人。他虽然很讲原则,却也很重乡情和亲情。重乡情,说的是他在院里提拨的一些干部,大部分是他的老乡。对他有意见的人,说他拉帮结派,搞小圈子。另外一拔人,就说他举贤不避亲,之所以提拨老乡,是因为知根知底。他很重亲情,说的是把贺小君看得比亲儿子还重。贺桐从小没有妈,是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姐姐把他拉扯大的。没有贺小君,杜俊请不动贺桐,但贺桐也不会因为贺小君违反原则。他最后能来,是因为他已经在内心里说服了自己——到目前为止,柳絮还算不上当事人。 打从何其乐一进包厢的门,贺桐就知道这餐饭不好吃。 见贺桐没吱声,柳絮把音响打开了,把音量调得若有若无,是蔡琴的老歌。又过了一会儿,柳絮把头微微地往后座上偏了偏,说:“贺哥,你看我是不是太冒昧了,刚认识就跟你谈这些事?” 贺桐说:“没有没有。嗯,柳总在院里做过拍卖业务,应该是知道拍卖委托的下达程序的。院里其实没什么权利,如何确定拍卖机构,首先必须征询案件当事人的意见,由他们协商。柳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在随便应付你。” 柳絮笑了笑,说:“我不会那么不懂事,贺哥的话,我听进去了。” 贺桐说:“那就好。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副院长难当呀。” 柳絮说:“那就想办法当院长呗。” 贺桐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嗯,你说的事,我会记着。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柳絮说:“有贺哥这句话,我就满意了。我之所以以急赶急地想跟贺哥说这件事,也只是想在您这儿挂个号、排个队。” 贺桐说:“你把我这儿当医院了?” 柳絮说:“不是不是。但我知道象您这种级别的干部,要照顾的关系一定少不了。真希望自己运气够好,能让贺哥记着我的事。不过,就是真那样,我也没有什么回报贺哥的。但是,如果贺哥看得起我,看得起其乐,大家一起找机会玩玩儿,打打麻将呀,打打高尔夫球呀什么的,这个组织部长我还是能当的。” 贺桐说:“其乐老弟肯给她当‘粉条’的女子,一定不简单。柳总,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你印象很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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