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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熙原站定我对面,微弯的唇角笑意不改,然隐忧的眼眸更添黯色。

  “天乐,今天这么早就到了?"他语气很柔地招呼我。

  我笑得越发有些尴尬:“嗯。”

  熙原往总台方向偏了偏头:“走,陪我先去登记个房间。”

  我看近周无人,心事迫切,慌忙道:“熙原,等一下。”我猛吸一口大气,咬牙掏出金卡递到他手边,“这个还给你!谢谢你之前把它给我。我真的用不到它,所以还是还给你。”

  熙原并不抬手接卡,反抓住我捏着金卡那手的手腕:“这个再说。”说着,他已拉我往总台方向走。

  “熙原!”我抑声叫道,同时用力一挣,手脱离了他的把握。

  他吃惊地转回头,看到我焦虑不安的脸,他眉间有微不可察的皱起。

  我努力凝练着决心,张口欲言,却让熙原眼中流出的深重烦忧,被狠狠堵上了。

  他苦笑:“天乐,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看他转身走开,不耐拖熬的我一咬牙,又开口叫住他:“熙原,先给我几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

  熙原再度转回,已紧起的眉头汇拢了浓浓疲郁。他似乎不忍看我,黯然在我脸上飞扫而过,又别开眼,垂眸叹了口气:“等下有的是时间,我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刚才在飞机上也没吃东西。你有话,等我办了入住手续,和我去餐厅坐下来再说吧。”

  他这听来无奈不尽的软语,一下打败我好不容易强聚而起的绝意。

  凭我对熙原的了解,他这副忧黯神色,我知他心中大概对我的吐言已有不好预知。而他这话语间暗隐的辛劳,更让我心间愧疚浓郁到无可复加。

  我顿时垂低头,心虚地嗯了一声。

  熙原不再理会我,自顾自去总台办理入住手续。

  他走开后,我的情绪越发焦虑和烦恼起来,简直度日如年。

  我这个无神论者,此刻却如基督信徒般双手交叉,以祷告的姿势坐着,只是头仰得老高,两眼呆望着半岛酒店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又张着嘴,活像条挣扎在缺氧水面的鱼那样一口接一口喘着大气。

  我很想很想逃跑,如果眼下像鸵鸟一样"跑",也能解决问题的话,那我宁愿选择在这个大暑天里跑马拉松。

  可是飞耀也在这座楼里,他正在等我,等我了结旧情!想到他,我心头一热,不能让他失望的念头即刻强大过一切。速战速决吧!反正我今天这无情人是当定了!

  我低头捂脸,冷静一下后,起身来主动跑去总台边趴着。

  总台边,冷白脸色的他,目光低垂着,看起来心事重重。瞥见我找去,勉强扬起的默笑反更显出他心情不佳。

  我心虚得紧,不敢多看他,老老实实等在一边,装作随手翻看起酒店的介绍小册。

  “这里已经办好了,我现在要上楼到房间去放东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熙原突然在旁中气十足地问道,声朗字清。

  而我正低着头,走神想着飞耀,有点被熙原这突发的话语吓到,愣了一下才转头,惶惶回道:“哦,哦,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熙原扯起嘴角一边,笑得无奈而酸涩:“那你先去八楼的餐厅等我,我放了东西,直接去八楼找你。”

  飞耀在八楼餐厅!如果碰到,就算我跟他相见不相认,也是难以忍受的尴尬。

  幸好,我刚才知道他准备去吃东西,已预先在酒店介绍小册上把几家一楼的餐厅都研究过了。我把手册翻到露台餐厅,又用手指给熙原看:“我想去露台餐厅。”

  熙原看了眼手册,淡淡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那里等我吧!”

  半岛酒店——露台餐厅。

  现在这时间其实有点尴尬,早餐已晚,午餐还早,所以餐厅里除我以外,另只有两张桌边有客。

  在餐厅偏中间那张桌上是一男一女两个老外,年纪估计都已五十向上。看他们交谈的神情和举止,大概这两人是夫妻。而剩下的那桌客人则在餐厅角落里,孤单一人,桌上只放了一杯饮品,没有餐点。

  不过,这客人的模样,我完全不清楚。因为他或是她的下半身已让餐桌和盆栽遮去了,上半身又完全挡在了报纸后面,唯一让我见到的人体就是从报纸夹缝中漏出的部分手指。

  我选了离报纸客最远的餐厅角落坐下。

  看来,我没挑错地方,所谓露台其实是段超阔的欧式回廊,唯一采光的那侧全部是落地的拱形大窗。木制的天花吊扇在头顶怡缓旋转,桌与桌之间不只有廊柱相隔,更有一人高的散尾葵盆栽相间。坐在这里,可以享受到适度的阳光,又能保证畅谈的私密。我想在这样开扬闲适的环境里,再糟糕的话题谈起来也能多几分轻松和悠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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