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甲(83)_应天故事汇

八十三

　　忽然有一个人说：“老三你别是得罪谁了吧？”王向东听出这话里有提醒和挑拨的含义，并没顺杆爬，反问道：“我能得罪谁？我王老三做事啥时候都是光明磊落。要真有人算计我，别叫我逮着影子，人家是让一让二不让三，我他妈连一也不让他！我就这么个东西，好起来菩萨心肠，人见人亲，坏起来头脚流脓，软硬不吃。”

　　师傅的手艺很熟练，不过十几分钟，新锁换上了，开张大吉。

　　王向东望一眼瞎四那边，静静的，心里更是坚定了她是祸首的想法：要是放在平日，有这样的热闹，她能不过来发表几句观感？滨江道里的风吹草动要是缺了她，就像做汤忘记撒盐一样没滋味。

　　正阴暗着心情调整货架上的服装，李淑娟急匆匆进来了，红着脸说：“半路上车带扎了。”王向东没理她的茬儿，直接吩咐道：“挂牌子：报答九河父老，全毛西装八折狂卖！——再写一块：要买正宗马海毛，认准家辉服装店！呸，我还就不信邪啦！”

　　李淑娟的字好，很快写完了。王向东把牌子直接挂在门口，退后两步看看，嘟囔道：“明天去做个横幅，这个纸板的没档次，给人处理货的感觉。”

　　隔壁的老板出来看，笑着问：“玩儿起来了？”“跟你不冲突吧？”“隔八里地也捱不着我筋疼，不过你这么弄，四姐还不跟你急？你俩商量好了？”“嘁，跟她商量个屁，我又不是她的分店。”邻居当然一下就听出王向东跟瞎四不睦了，事不关己，又不忍心放弃看热闹的打算，就咂舌捧道：“你有种，这条街谁敢不给四姐面子？老三你是头一个让我挑大拇哥的。”

　　“操，你们怕她啥？”“不是怕她，就是不招惹她算了。你是来得晚啊，你不知道八一年春天呢，这溜门脸还没起来，当时我们还都在地摊儿，有一哥们儿就是因为冲了瞎四的货，最后摊子上总是有不明不白的小地痞来捣乱，最后愣是给挤对走了；还有几个老板都吃了暗亏——谁都明白是瞎四使的坏。你看见现在吃市场的那几个新疆小偷了吗？哪个不是叫四姐干妈？招惹她一个人，弄不好就是招惹了一大帮杂碎啊，做生意就怕这些闲事儿，蔫赚钱比啥都塌实。”

　　王向东不屑地笑起来。这工夫擦肩进去两个顾客，拎着瞎四那边的提袋儿，在里面看了衣服询了价，就叫起来：“挨宰啦，一样的衣服咋差三百块钱？我划完价还比这里贵一百多哪！”王向东暗暗点一下头，一边跟进去，一边说：“我这里是正宗的，一口价，讲究的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不蒙不谎。高档服装就得有高档服装的风格。”

　　“走，咱回去退货！这不坑人嘛？！”两个顾客怒冲冲跟瞎四探讨真理去了。

　　王向东的得意劲儿还没过去，冷不防瞎四冲进来，径直问：“咋回事儿？”“啥咋回事啊，直愣愣地您就来一杠子？”

　　“你甭跟我装糊涂，咱前些天咋商量的？”“咱商量啥啦？”

　　“好啊王老三，你耍开我了？要是老爷们儿你就明着来，拿山遮日凭水见光，弄这套算哪码？”王向东指指外面：“我弄哪套啦？骡子马都备齐了，门口不是挂牌子了吗？我还不够明？要说玩阴的暗的蔫坏损见不得人的那一套，我跟有些人比起来，是孙子辈儿的。玩儿得不好，姐姐您多担待。”

　　话说到这份儿上，矛盾就算挑明了。

　　瞎四见王向东如此，一时也露出不好惹的嘴脸来，掐腰道：“王老三，你话里夹枪带棒的给谁听？有屁你就放出来，盆盆罐罐你摆一道，也给姐姐我开开眼！”

　　王向东冷笑道：“做贼能不心虚，你是第一个。你怎么算计的弟弟你不比我明白？”

　　“呸，你个良心喂狗狗都掉头的主儿，说我算计你？你有啥凭证？”“不见棺材不落泪咋的？非让我把姓朱的给你绑来对证？稍息吧你！我上当就上一回，伤心只伤一次，以后你的门我不会蹬，我也不欢迎您，别说我做事绝，老三就这脾气，爱咋地咋地！”

　　瞎四怒目独睁，一指王向东：“好，你有种！四姐不是吓大的，别看你个儿大嗓门粗，要想在滨江道摇一摇，还得看看顺不顺风向！你也不提二两棉花纺纺，老姐在这里是靠啥混起来的！”“——没那闲工夫。”

　　瞎四一边恼怒地向外走，一边吼道：“甭担心，小子！以后保证你有的是工夫。你等着瞧吧，一个月内我不叫你夹着蛋子儿滚出滨江道，我光屁股在市场里爬上两个来回！”王向东晃着膀子送出几步，一路撇着大嘴说：“吹牛逼谁不会？你慢慢爬，到时候我在门口帮你卖票！”

　　瞎四头也不回，吭吭吭地向前走去，看得前后门脸儿的店主们都有些呆了。再看王向东一副天王老子也不含糊的架势，他们知道这回真要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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