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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陆程禹见她将信将疑也不以为意,接过病历翻了翻,一看之下却不由皱了眉,沉吟道:“怎么给这么小的孩子用激素?”略一思索,又说,“住院治疗无非也是用抗生素,和门诊没区别,效果不大,用多了也不好,只是孩子太小,痰化得慢,药吃多了对消化系统不好,可以用化痰的仪器试试。做家长的不必过于担心,病毒性感冒有个自愈过程,痰液也会被人体自行吸收。当然,如果你们想住院的话也不是不可行。”

  苏沫有些拿不定主意,扭头看了看婆婆,才低声道:“还是她在医院里我放心些,这几晚都咳得睡不着觉。”

  陆程禹点了点头:“跟我来。”

  一行人下楼去到儿科病房,陆程禹敲开办公室的门,一位医生模样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那女子生的清丽婉转,稍大的制服越发能显出她的纤秀身段。

  涂苒一看到她,就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可是直觉使然,内心又催促着大脑不断的回忆,如此愈加有些觉得急躁。

  女医生在陆程禹跟前表现得似乎不大自然,她稍稍掂了掂脚,这个动作使她看上去像是普通女孩在对男友撒娇一样,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找我?”

  陆程禹并不介绍随行的人,只说:“这儿有个孩子上呼吸道感染,想住院治疗,有床位没?”

  女医生似笑非笑:“又是你的孩子?”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不是。”

  女医生娇俏的向陆程禹一伸手:“病历呢?”

  陆程禹把病历递给她:“看看你们科同事开的处方。”

  女医生瞄了眼处方上的签名,“扑哧”一声乐了:“又是江红,”她只看着陆程禹说,“你知道她在我们科的绰号是什么吗?”

  “什么?”男人看起来饶有兴致。

  “激素王。”女医生摇头道,“这种工农兵大学出来的内科医生,比起你这位外科的还要心狠手辣啊。”

  陆程禹随意道:“我哪里心狠手辣了?”

  女医生顿了顿,低头翻阅着手上的病历,嘴里却低低说了句:“要看对方是什么人。”

  陆程禹不由仔细看了她一眼,继而看向别处,想是盘算着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只是嘴角稍许上扬,淡淡一笑。

  一时两人皆不言语。

  那女医生便问:“孩子呢?”

  苏沫听了,赶紧把女儿抱过去。

  女医生看着孩子笑道:“宝宝长得挺漂亮的。”

  几乎相同的称赞,一模一样的神情,涂苒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一个人来,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那是在一年前的婚礼上,第一次见到她时,涂苒印象中的自己是浓妆艳抹娱乐众人的小丑,而她气质优雅自然洒脱,周小全当时便说:你不及人好看。

  第二次再见,两人皆是寻常装束,寻常打扮,只不过有的人,心里却不自觉低了几分。

  涂苒站在那里,如同上次一般想要走开,这种潜意识里的抗拒不过在两三秒之后转逝而去,却又显得有些漫长,漫长到她可以为自己的逃避想法觉到可笑。

  记得以前读过一篇报道,关于“时间膨胀”,说的是人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会觉得时间的脚步变得缓慢甚至停滞。而此刻,给她带来类似感受的,竟然是一个年轻女人,一个让人一见便能顿生好感的女人。这一瞬的想法很是微妙,有时她并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是太过自尊抑或自卑。她只好再次把自己当成旁观者,沉默,观察,比较,再沉默……

  女医生不知何时把目光移向了她,两人竟是极有默契,都不说话,只是相视一笑。

  又听得苏沫在问:“大夫,怎么称呼您呢?”

  那女子温言道:“我姓李,李初夏。”

  农谚有云:四月的天气,孩儿的脸。

  入了四月,看似小阳春光景,没想到气温大跳水,转眼间又迎来倒春寒,一时流感肆虐,住院部的儿科更是热闹,四处充斥了大人孩子的咳嗽声。

  苏沫托了熟人终于让女儿住进医院,却由于床位紧缺,被安排进重症监护病房。

  过得几天,孩子勉强好了些,夜里不咳了,苏沫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这连日来惊险不断,心情仍然抑郁。

  先是隔壁床,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得了血液方面的疾病,打激素打的小脸肿得像肉包,不见好转,三天两头被拉去抽血化验,孩子的妈一说起病来便垂头叹息,又说家里工薪阶层,现在全靠老公一人养活,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云云。苏沫原是善感之人,不免陪人忧愁一番。

  再是另一床的小病号,是个才满月的婴孩,先天性心脏病,需尽快手术。那孩子生得羸弱,哭声也跟耗子一样,年轻的父母来自农村,打听到大概的医疗花费之后,便不再言语,只看着孩子掉泪。没几天,办了出院手续卷铺盖走人。一时病房里的家长们个个唏嘘。

  晚上陪伴的大人,也是休息不好。对面床上的男孩儿不过一岁,据说是出生时吸入太多羊水,引发先天性哮喘,还伴有心脏病,他每次睡着,呼吸如同鼓风吹火时拉风箱一般嘈杂,一声比一声嘶哑,极不畅通,往往给自己憋闷过去,醒后又哇哇大哭。整晚,苏沫便随着他的呼吸声辗转反侧,生怕他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永远睁不开眼。

  成日里所见,皆是生死攸关。

  涂苒来看孩子,苏沫忍不住和她八卦一番,又叹道:“幸好我家孩子不是什么大病,不然我哭也哭死了。幸好快要出院,否则就算她不好,我也抑郁了。真佩服这些这些做医生的,每天见的听的都是人间惨事,也不知有没有得抑郁症的,我一个外人天天看着心里都不是滋味,更何况他们还得亲自诊断亲自手术,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

  涂苒说:“大概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苏沫说:“你老公就挺热心,不觉的麻木啊。”

  涂苒答:“千万别被假象蒙蔽,他这人其实冷血得很。”

  苏沫抿着嘴直笑,又对她使了个眼色:“背后莫说人呀。”

  涂苒回头一瞧,见是门口进来几位医生,陆程禹也在其中。

  陆程禹的目光从她跟前一扫而过,便落在苏沫的孩子身上,最后只冲着苏沫点了点头。

  几位医师围立于对面那张病床跟前,想是在给那男孩儿会诊。

  涂苒低声说:“瞧瞧,当我隐形人呢。”

  苏沫笑她:“结婚了嘛,又不是热恋那会儿,我现在和佟瑞安还不是一样,整天见不着面,见了面也就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还有孩子。你放心,等有了孩子,你根本没空搭理他,”说罢,又赞道,“周小全说得对,你老公还真不错,特别是穿着白大褂,那气质……男人还是要看气质,其次身高,最后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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