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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是。"他把相机放回相机包，抓过她左手看手腕上的表，"上海老机械表，六十年代的，计时准吗？"

　　对于他的随意，她只得不去计较，毕竟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不礼貌的举止，只当是朋友了。她回答："准，我经常校对。"

　　"好，两个钟头后到站。你不睡，那我就睡了，到点你叫我。"

　　他吩咐完，便把头靠到另一边睡了。她摇摇头，去洗手台刷牙洗脸。她回来了，他仍一动不动地睡着，心想，他的适应能力真够强的，四周很闹还能睡得着。打了个哈欠，她把一条胳膊肘放在桌上，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懒洋洋地翻着书。窗外，一排排树木迅速往后退，车轮子的咔嗒声听起来很枯燥。她极喜欢看《知音》这类杂志，里面的小故事经常能让她深思。合上书页，她情绪稍好，觉得看开了些。与朱辰宇的这段缘分，不论未来如何，都不需影响自己要走的路子。

　　火车于清晨七点多进入终点站。

　　见车上的旅客走得差不多了，江晓君叫醒肖祈。

　　"你真能睡。"她不由得感叹，拎起行囊在他后边下车。

　　肖祈一如既往地哦了一声，道："干我们这行，习惯了，有的睡就尽量睡。"

　　"原来摄影师这么辛苦啊。"江晓君想。

　　他瞅了瞅她，眉皱了皱，终是把口闭紧了。

　　在站口，朋友常欢来接她。江晓君想和肖祈道声再见，一回身他竟没影了。

　　"你找谁？"常欢问。

　　江晓君耸了耸肩头，打趣道："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大侠。"

　　常欢大笑。两人拎着行李搭乘公交车去常欢的学校，一路说说笑笑。

　　进了常欢的宿舍，江晓君感觉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叹道："大学生活真好。"常欢问她住几天，江晓君说四天左右吧。常欢与她商量接下来三天假期的安排。因为江晓君来得急，常欢之前已经买了车票，第二天要回家，只得尽量提前赶回来。江晓君称自己一个人可以在市区逛逛。常欢说与宿舍里的人通过气了，可以带着江晓君在校园附近走走，第二天临走前会把宿舍钥匙留下。

　　朋友走后，江晓君在宿舍里休息了半天，在学校食堂吃完午饭便出了校园。买了份市区地图，她向过往行人问路，找到了长江的客轮码头，买了票，上了船。渡轮上的人不多，她寻了个僻静处，遥望前方，默默地出神。

　　浩瀚的长江水在船的四面八方静静地流淌着，岸边的景物在雾中若隐若现。她想起了课本上曾多次讲过长江，此刻来到了母亲河身边，她心潮澎湃，心底一阵感动。眼前的长江没有巨大的波澜，安安静静的，前面看不到边际。

　　回到码头，她不舍得就此离开，便沿着岸边慢慢走。后来发现有一段阶梯通向江边，她雀跃地奔下台阶。近距离接触江水，她不得不承认江水真是脏，土黄色是因夹带了沙土，人类扔的垃圾才是罪魁祸首。边上有几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四五岁的小孩子拿小手拨打水花，好奇地捡易拉罐。大一点儿的少年则抛起了小石子，看谁扔得远。

　　江晓君看中了一个少年手里拿的玻璃罐，想用它装点儿长江水带回去做纪念。她出两块钱买这个罐子。少年不肯，还价二十。这么小年纪就懂得狮子大开口！她脑筋一转，对少年说："比赛扔石子吧，我输了就给你五十买这个玻璃罐，你输了就把它让给我。"五十对小孩子而言是笔大数目了，少年立马点了点头。结果她与小孩儿们玩着玩着就玩上了瘾，压根没发现有个人坐在台阶上皱眉头，此人便是同来武汉的肖祈。

　　肖祈举起相机，在琢磨画面的光线和角度，一只墨绿色的鞋子从他的取景器里倏地飞过。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到哪儿都碰上？不过得承认，他与她来武汉必是要看看长江和长江大桥的。而这个地方离码头近，能左右远眺新旧两座长江大桥，相遇的几率是蛮大的。叹叹气，他把镜头转个方向，一会儿又看见她跳单脚去捡鞋。

　　江水一波波地涌上来，鞋子偏偏掉在了阶梯的最底层。她在湿漉漉的台阶上蹦蹦跳跳的，非常危险。他放下相机，欲出声警告她，没想到一个浪头更快打到了她的脚脖子，她站立不稳。他冲下去，在另一个浪打上来之前及时拉住了她的一只手臂。

　　她借他的力站稳了，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道："谢谢。"一抬头，她看到是认识的人，笑了，"嗨，真巧。"

　　是太巧了，麻烦！肖祈在心里说，然后长叹一口气。

　　两人暂时无话，气氛有些僵。这会儿有人朝他们喊："喂，是你们的包吗？有人拿你们的包！"肖祈警觉地应声回望，只见一名格子衫青年拎着他的登山大背包正往马路另一边走去。他一愣，这样都能被偷？还没反应过来，身旁一个影子一晃而过。他定睛一看，江晓君脱掉另一只鞋子，赤着两脚拔腿就去追那个贼。

　　"抓小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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