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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怎么这么晚?”看着她迷蒙的双眼有种别样的妩媚,虞玮韬不自觉改口。原本他想说“以后不许那个叫林岫的碰你,连额头也不行”的。

  暗寂中,她的手抵着他的胸口,隔着薄薄一件衬衣,手心下传来他暖实有力的心跳,“砰砰砰”的节奏好像是从她心里蹦出来似的,空气中浮动着诱惑人的绻绮味道。安之还有些懵懵的,但也不甘示弱:“关你什么事!”

  他不是尽量疏远她、避开她,明确告诉她不必再帮他了么?喝了酒,带着满嘴的酒味又来找她做什么?借着酒劲就可以亲她吻她了?谁允许的!

  他闻言猛地松手,她失了支力“砰”一声靠回门后,又很快借力站直身:“发情的时候爱找谁找谁去,别来招惹我,我跟你不熟,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宁安之……”

  “出去!”她用力推他一把,将门开得大大的,直接下逐客令。

  他知道她正处在盛怒之中,当视线适应了黑暗,他几乎都能看到她脸颊正滚烫的绯红着,眼睛因为生气而格外黑亮坚定,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有多倔强,就有多打动人心。他忽然明白自己这奇怪的举动一半是因为酒精让心里的思念无所可遁,另一半却是因为林岫的那一个GOODBYE KISS。

  是的,他在吃醋,哪怕只是一个纯洁的晚安吻,却因为对方是林岫,因为他们下车时那旁若无人的说笑打趣,因为她眼里只有林岫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而变得不可容忍。

  即便安之就是小米;即便很久以前他就决定忘了那年暑假忘记那段回忆;即便他同样决定放弃这份难得动心的感情,可当他看到她跟另一个男人嬉笑玩闹、怡然轻松的样子,那心里涌起的强烈嫉妒让他不想承认都难。

  他近乎本能地吃醋,理智却又告诉他不应该吃醋,他被这种矛盾激得抓狂,不顾一切地想做那些心底深处渴盼已久的事。

  比如紧紧地拥她入怀,比如亲她吻她,想从此拥有她。

  就在虞玮韬的理智一点一点恢复,就在他如她所要求转身想离开这里时,安之却又有了惊人之举。

  她一下子跳身至他跟前,狠推他一把:“想来就走、想走就走,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安之……”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一听他叫她名字,她心里的怒火更盛,直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翻江倒海的汹涌翻腾着,气得她扑上去就是一阵捶打。

  他默默承受着她的怒气,心里并不比她好过。她没一会儿就打累了,转而趴他胸口莫明掉泪。夏天的衣服本就轻薄,她的泪很快渗透衣服,热热的湿湿的粘上他胸膛,他的心仿佛一下子被炙烫了一般,再也顾不得其他,抬起她下巴就吻了下去。

  她踮着脚尖回应着他,不知是难过,还是绝望,眼泪像忘了关的水龙头,愈发落的凶。

  “别哭,安之……”他的舌尖带着醉人的酒香,在她唇舌之间缠绵流连,想用这种肢体的温暖慰籍她心里的伤痛。

  是的,伤痛。她比他更怕动情、比他更怕动心,他明明一直知道她心里最恐惧最抗拒的是什么,却直到此刻才感同身受。

  她也渐渐热烈了起来,相比最初那个莫明其妙的吻,这一次彼此都只觉得仿佛冥冥中自有宿命的定数,才让这一刻的唇舌纠缠有那般致命的诱惑力,逼得他们最后只能轻颤着身体互拥在一起。

  “别开灯……“她双手环住他腰,将脸紧紧埋在他怀里,害怕在他脸上看到此刻同样出现在她脸上的意乱情迷。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直至完全平静下来。

  “什么,你怀疑虞总劈腿?”美朵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颇有些愤慨,“虞总这么好的男人你居然不相信他?宁安之你没救了。”

  安之佩服美朵的想象力。她不过是问她最近有没有关于虞玮韬与祝双宜的传闻,毕竟他们一起出差一周,祝双宜对虞玮韬的感情又是有目共睹的,加之之前虞玮韬对她的冷淡,她想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而已。

  安之并不知道她那天酒后失言说出大麦哥哥的事,她只知道昨晚上她一宿没睡,矛盾犹豫害怕思虑再三,才好不容易下了个决定:她不要再一次错过她的大麦哥哥!

  她知道虞玮韬喜欢她,不然哪怕给他灌□,大概他也不会这般失态的待她。她还知道他心里一定介意着什么东西,才让他忽冷忽热、转变至此。是因为他的玻璃情结,还是因为祝双宜,又或者其它她不知道的原因?她只知道要是上次出差虞玮韬真与祝双宜发生了些什么,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清扬走了一年多,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她有过自责、有过内疚、有过彷徨,最终却选择了勇敢面对。

  何况那一个人还是她的大麦哥哥,青梅竹马的故事虽然久远、短暂又老套,但她心里始终有一种固执的认识:大麦哥哥是她的大麦哥哥。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再遇见大麦哥哥,也从来没想过真有那么一天,大麦哥哥是否已经是别人的依靠、而不再属于他。

  “是你说的,如果我是拉拉,如果我有需要你帮忙的一天,你会非常乐意像我之前帮你那般帮助我。说过的话要负责,你身为男人,一个有地位有影响力又有钱的男人,不可以耍赖的。” 看着财务分析会议上忙着端茶递水的安之,虞玮韬的思绪不禁飘回早上。

  她一大清早给他打了个电话,将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末了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口咬定她就是拉拉,十足的无赖相。可是明知她耍无赖,他却不能反驳。

  这话的的确确是他说的,就在不久前他忽悠她暂住他家时。她可以耍赖说自己是拉拉,他却不能耍赖当没说过这句话。

  安之奉完茶,走回座位后挑眉往虞玮韬方向看一眼。他刚好看过来,眼神相撞,他迅速移开视线,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喝口茶,不料手才端起茶杯,便闻极轻极轻一声“叮”。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聚焦到了他跟前,十数双眼睛看着那颗钮扣滚了几圈后终于躺平。

  浅米色几呈透明的扭扣在深红的会议桌上尤其抢眼,边缘一排字母,Armani,是安之上次吃撑被送往医院时,从他身上用蛮力扯下来的。众人还想看得更清,却见虞玮韬先一步合指拈起。

  他当时以为混乱之中她早不知将它丢弃在哪里,在车里寻了一遍未果也就不在意了,原来竟一直在她手里。虞玮韬把玩了下钮扣,众目睽睽之下坦然收进口袋。只是这一颗钮扣似乎比那一件衬衫更暧昧,尤其在祝双宜看来,这两人一来一往毫无顾忌的调情兼宣告之举好比是往她脸上狠抽了个嘴巴子,让她在所有人跟前颜面尽失。

  这次出差她用尽手段碰了一鼻子灰不够,如今安之还要演这一出戏来讥讽她,祝双宜觉得前所未有的羞愤。

  会议结束之后,虞玮韬故意落后一步。安之按例留在最后整理PPT器材与会议室,当他是透明人。

  “安之……”终是他忍不住先开口。

  她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倒是老实,冲他耸耸肩,眼睛睁得大大的,别提有多无辜了:“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至于大家的想象力会不会过于丰富,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她不想去解释,也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原来她只想跟他开个小小的玩笑,以她的身手,钮扣放在他杯子底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等会议开始他拿起杯子,也不会有人留意到压在杯底的钮扣——至少不会有人比他先留意到。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杯子遇热之后,杯底会粘住钮扣,还要死不活的粘了一秒钟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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