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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信步拾阶而上,停在她身边,冲她微微一笑:“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住三楼的么?”

  她顿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手紧紧攥住楼梯扶手,一边脚痛得抽冷气,一边脸烫得像烙铁,似乎还能听到“滋滋”的冒油声。

  “你该不会是连自己住几楼都忘了吧?”他故意凑近她,温热的气息直扑她耳畔。

  她赶紧侧头一避,紧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嘴唇已现青白,额头上却晶晶亮一片,他看着她这样,终是没办法再狠下心来,叹口气,伸手道:“走吧。”

  她恍恍惚惚看着眼前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好像电视里钢琴家的手,能奏出世间最动听的乐章。可是她没有勇气将她的手放于他手心,哪怕她已经没办法在他眼皮底下保有尊严的走上楼。

  他好像有些不耐,索性抓过她手,扶住她往上走。

  她的手很冰,他的掌心却像冬天的太阳一样,温暖而干燥。她不自觉瑟缩了下,终是没有收回手。

  虞玮韬确实想看看安之住的房子。

  这么破旧的小区,楼道的照明还是后来加上去的,电线铺在外面,弯弯扭扭的用些胶带固定在墙上,再吊一个灯泡。大门是最老的那种暗朱铁门,布满斑驳铁锈。这个地方与她之前所住的“贵夫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是她真实的生活环境,还是情势所逼之下的过渡期?又或者眼前这些只是表象,里面其实别有洞天?

  安之抓着钥匙在门口踌躇。她有请他进屋的理由,也有不请他进屋的理由,不管请还是不请,他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么就请吧。T恤的事她确实有错在先,怎么说现在能顺利到家,都是托他帮忙。安之开门,攥着门把手道:“比较简陋,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坐会吧。”

  他越过她打量门后的情景。灰白的墙壁已有剥落痕迹,客厅里的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都是塑料质地。卧室与厨房掩着门,窗户明明严严实实地关着,但风好像还是能透进来似的嗖嗖作响,竟让人觉得屋里比楼道还要冷上三分。哪来的什么别有洞天,他眼中所见唯有四字可以形容:家徒四壁。

  “你坐会,我去烧壶水。”她跷着脚引他进来。

  他原本想如果里面是另一番景致,他便借机告辞,现在反倒不好说出口了。他不想她误会他嫌弃她住处寒酸。

  “还是我来吧。”

  安之赶紧拉他:“不用不用,我来。”只是安之一介伤残人士,去拉人反把自己拉得七歪八扭。

  “顾好你的脚吧,我去拿冰块。”

  “冰……冰块……”哪里会有冰块?

  安之结结巴巴之际,虞玮韬已经进了厨房。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这么简陋的住处,怎么会有冰箱。厨房里除了两个热水瓶,一个电水壶,就只有一箱方便面了。林岫之前送过来的那一堆东西,除了电水壶被拿了出来,其余都被安之扔进了床底。

  看着眼前那一箱只剩两包的方便面,虞玮韬心里泛起层层酸意。是因为他逼得太急,才让她这般刻薄对待自己么?她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又面对着什么样的困境,才让前后遭遇落差成这般巨大?

  “药箱在哪?”

  一看安之的表情,虞玮韬就知道没戏。别说药箱了,估计连颗药都没有,不管是什么药。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接下来的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无视她赶客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她几乎惊跳一般拒绝,过后又觉得反应过于强烈,解释一句,“我的脚没事。”她哪里还有钱去医院这种奢侈的地方?她只想用冷水敷一敷脚、睡一觉就算了事的。

  虞玮韬觉得眼前的安之就像个气球,谎言是她的空气,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拿根针戳一下,看她还怎么圆起来。

  他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脱鞋。”

  “不要。”

  “脱鞋!”

  “不……啊……”安之一声惨叫。他竟是不顾她意愿,强行扒下她靴子,动作又快又狠,她脚肿成那样,哪里经得住。

  “你准备让它自生自灭?”

  安之眨掉眼中的泪意,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怒容的男人,雪地里的那种委屈又冒了上来,逼得她只能大声吼回去,以掩饰即将而来的泪意:“是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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