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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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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人收拾个空院,科尔沁本家的一个小格格要来宫里玩玩。宁寿宫是个养老的地方,年轻女孩子,大约觉得气闷,还是让她跟着你吧!"太后说,留瑕连连称是,太后的目光移到她的腹部,轻笑起来,"再说,你终于有孕了,有个娘家人在,总是好些。" "还没个影呢!"留瑕微笑着说,隐隐感觉一种不安,但她没有在意,欠身退下。 博尔济吉特·巴雅尔,在半个月后抵达紫禁城,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蒙古装,辫子上缠着缨络,胸前挂着护身佛,一双白色的短靴,腰上束着白色的纱巾,十足一个蒙古少女样儿。太后微笑着看她行了礼,太监捧上一条哈达,太后就以蒙古的习俗,送了巴雅尔哈达表示欢迎。 "巴雅尔请圣母皇太后安、太妃吉祥。"出乎意料地,巴雅尔的汉语说得极好,声音又甜又脆。她不像留瑕那样高挑,丰满娇小,却带着一种小女人的楚楚可怜。 太后看了坐在旁边的淑惠太妃,笑着说:"这孩子长得跟你比较像。" "我小的时候,可没这么漂亮。和塔大伯伯怎么生得出这样的美人儿?记得我们从前都说他是熊伯伯吗?"淑惠太妃怀念地说,她是太后的亲妹妹,也算是巴雅尔与留瑕的堂姐,这些年潜心修佛,不太常参与宫里头的应酬。 太后却摇摇头,拉了巴雅尔坐到身边,才对太妃说:"这不是和塔大伯伯的亲生女儿,是图纳赫小叔的女儿,给大伯母做了养女。" 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家,由太宗孝端皇后的父亲莽古思传给太皇太后的父亲宰桑与留瑕的曾祖父洪果尔,洪果尔受封为札萨克多罗冰图郡王;而宰桑因为是后父,加封为忠亲王,宰桑的两个儿子吴克善与满珠习礼同为亲王,是世袭罔替的卓礼克图亲王与达尔汗亲王;吴克善的女儿就是顺治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后来被废,又选中了满珠习礼的孙女做后做妃,就是仁宪太后与淑惠太妃。满珠习礼的王位传给嫡长子和塔,再由和塔传给班第,而巴雅尔的生父图纳赫则是吴克善的庶子,只是个辅国公。 巴雅尔静静地听,但是眼睛却在殿中四下旋摩,太后问"你在找什么?" "巴雅尔想见慧娘娘。"巴雅尔小声地说。 太后与太妃先是一怔,接着都笑了,太妃说:"刚进宫就找姐姐?其实我和太后也是姐姐,只是是老姐姐了。" "我们两个老太婆,还顶着说是小姑娘的姐姐,当奶奶都行了。"太后笑着说,却拍了拍巴雅尔的手,"你姐姐今天本来要来接你的,但是给你姐夫半途抓去景山种田了。一会儿,她宫里有人来带你,晚上就能见到了,嗯?" "姐夫?"巴雅尔一时转不过来,困惑地问,"为什么要去种田?" "姐夫就是皇帝啦!至于种田,景山下有几分水田,是皇帝小时候常去玩的地方,抓什么田蛙啦、草蛇啦,这些年忙着国事,好久不去了,今儿也不知怎么,竟又想起来去种田……"太后含笑说,已经起了皱纹的脸庞,揉着一种温婉慈爱的笑,她对太妃说,"听人说,刚才还穿了一身农夫衣裳偷偷溜去,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太妃也笑了,轻轻的笑声里,带着疼爱与纵容,三个人都看着宁寿宫外,那些停在金砖地上的麻雀,想着各自的心事。 年轻的巴雅尔不明白,为什么伟大神圣的博格达汗,也要去种田?她睁着漂亮的眼睛,不解地环视着这巍峨壮丽的宫殿,这是宇宙在人间的投影,是人间的天宫。 巴雅尔很想早点见到康熙,她忘不了那个在草原上用连珠箭将狼群射死的男人,她看见他驾着一匹血红骏马向她奔来,雪亮的长刀出鞘,往狼脖子上一拉,免得它们暴起伤人。他身上披着太阳的光,她看见染血的刀尖,一滴狼血落下,狼血渗进草原的那一刻,骏马如风,早已跑开。 那匹骏马四蹄轻巧而迅速地落在草原上,如同传说中的神驹阿兰札尔,马背上的博格达汗,却催马奔向那个在远处的女人,他们一起来到巴雅尔身边。从不曾看过这样的女人,她脸上几乎看不出化妆的痕迹,在盛妆的蒙古妇女中,显得有些苍白。但是,她让巴雅尔想起老福晋常常把玩的那尊青瓷杯,那是太后赐的,表面上是匀称的冰纹,若是冲过热水,就感觉温暖柔润。她向巴雅尔伸出手,巴雅尔很自然地就上了她的马,与她共乘一骑,她的怀抱并不燥热,像冲过冷水的瓷杯,很容易就能让人静下心来。 那个女人就是留瑕,巴雅尔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家族中人成天挂在嘴边的慧娘娘。之后的几天,巴雅尔窥伺着她,她总是在博格达汗身边,那样恰如其分、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身边,像太阳边的霞光,像牧人拉着马头琴传唱的美丽故事。 "如果站在博格达汗身边,就能成为那样的人吧?只有那样的人,才能站在博格达汗旁边……"巴雅尔一直这样相信着,所以她来了…… 佟贵人代替留瑕来接人,巴雅尔向太后太妃告辞,默默地随着佟贵人走向承乾宫。 佟贵人上次怀的孩子没有保住,御医说她与佟皇后是一样体质,不易受孕、容易流产,她也就死了心,跟在留瑕身边帮办事情,磨练了这些年,已经是留瑕的得力助手。她安排了巴雅尔的住所,帮着安顿,巴雅尔正在整理东西,却听外头一阵骚动,她有些不安地问佟贵人:"佟姐姐,这是?" "皇上与贵妃娘娘回来了。"佟贵人对她微笑,对她露出一个"走吧!"的表情,巴雅尔就跟在她身后,忐忑不安地走了出去。 巴雅尔由佟贵人领着,来到正殿前,却见宫女、太监们井然有序地进出正殿,还有几个苏拉太监抬着热水往偏殿送。佟贵人与一个太监说了几句话,微微一笑,转头对巴雅尔说:"先回去吧,等会再来。" 巴雅尔看了看佟贵人,似乎想问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佟贵人对她微笑,自己先进了正殿,巴雅尔在太监的引导下,回到住处。约莫半个时辰后,有个宫女走进来,盈盈一福,用生涩的蒙语说:"格格,贵妃娘娘请您过去。" "谢谢,我会说汉语。"巴雅尔对那宫女一笑,起身,又问"是要我现在就过去吗?要换旗装吗?" 宫女一怔,恭敬地说:"回格格的话,虽说皇上也在,不过娘娘说,只是姐儿俩见个面,家常场合,格格可以随意些。" 巴雅尔点头,回身拿了绢子,跟着那宫女出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明月从东边爬上来。今日有些雾重,明亮的月,也笼上一层薄薄的月晕,时近深冬,正殿的门户都闭得严实,从窗纸上,透出明晃晃的亮光,隐隐听见有人说说笑笑,似乎很是热闹。殿外的宫女、太监虽然站得笔直,却都带着一丝笑意,似乎也在偷听殿里的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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