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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唉,先送了四爷去毓庆宫,荣姐姐、德姐姐早。”留瑕与两妃打了招呼,又对宜妃说,“宜姐姐。”

  宜妃冷淡地点了点头,转过脸去,不再答理她。

  留瑕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转头问德妃:“惠姐姐呢?”

  “在里头,老佛爷说是有事要跟她说,进去有一顿饭工夫了。”德妃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耳语。

  留瑕没有说话,默默地站在德妃身边,背对着后面的五嫔以及二三十名贵人、常在、答应,留瑕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与三妃站在廊下,五嫔立于阶下,其余只能退到石道外的砖地上,位份如此分明,丝毫不由错乱。然而,留瑕的存在,本来就已经是例外,从女官骤然升妃,她自己知道,许多人都对这事有意见。

  “咿呀”一声,正殿的门开了一条缝,惠妃闪身出来,低着头对四妃说:“妹妹们都回去吧!老佛爷今儿身子有些乏了,吩咐不用进去请安。”

  “惠姐姐,您没事儿吧?”德妃问,站在最后的留瑕,窥见了惠妃脸上有些愤愤不平。

  “没什么,都散了吧!啊!”惠妃说,虽然声音很低,却显出有些不耐烦,她快步走下台阶,足不点地去了。廊下四妃面面相觑,看宁寿宫里没什么动静,也就纷纷辞去。

  荣妃一出苍震门,便问一向主意最多的宜妃:“宜妹妹,你说惠姐姐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就为了大阿哥的事儿?太子是君,大阿哥虽是兄,朝廷的名分却明摆着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太子心烦打几拳,忍一忍不就过了?敢趁着自己额娘生日,抡拳头打太子爷,不知道皇上跟老佛爷最恨的就是有人欺负太子这没娘孩子?还能有不教训的吗?”宜妃冷笑着说。

  宜妃一辈子好胜刚强,偏偏五阿哥憨厚老实,又养在宁寿宫里,与她根本不亲,所以她原本满腹要拉下太子,将来做太后的心也付诸东流。看着最有希望夺嫡的惠妃母子倒霉,心头真是说不出的快意。

  德妃有些动怒,她严肃地说:“这是我们能说的话?是要挑拨着窝里反吗?这是什么地方!”

  “哦?德妹妹生气了?我险些忘了,你家四阿哥也养在乾清宫里,听说聪明好学不下太子、弓马骑射不逊大阿哥,现在看着还小,将来,只怕还要高升的呢!”宜妃挑了挑画得细细的眉,薄薄的唇冷冷地上翘着,看着有些刻薄,她又一瞄跟在后面的留瑕:“我说四阿哥是个最得人和的,德妹妹进宫早、做人好,有名位、有分量,谁不敬重?眼下没有正宫娘娘,德妹妹说不定能正位,子以母贵,又是慧妃带大的,有个皇上的心尖尖儿能帮着吹枕头风,四阿哥实在前途无量!”

  留瑕与荣、德二妃不约而同地皱了眉,这女人说话也忒放肆了!还直称“慧妃”,摆明就是要来寻碴儿。

  “好端端的,你牵扯慧妹妹做什么?你从前是仁孝皇后宫里人,她待你不薄,我们这些老姐妹就算不照顾太子,至少也不能乱起议论,你这样说话,实在太没心肝!”德妃真的生气了,她比宜妃晚些进宫,却是知道宜妃底细的人,此时翻出这本旧账,却又讲得句句在理,无可辩驳。

  宜妃又羞又气,她刚入宫的时候制度未定,还没有个明确名目,笼笼统统地称庶妃。但是,按着前明传下的例,妃以上才能在十二宫中择一做正主儿,以下庶妃只能分配到各个正主儿宫里的偏殿去。在宫中,通常就是称作某个正主儿的“宫里人”,所以各宫的正主儿与小妃子是一种几近主从的关系。正主儿有义务要照料,小妃子们自当感恩,若是在背后使绊子,就会被宫中唾弃,认为是负恩的叛徒。

  宜妃入宫时就分在仁孝皇后身边,这才有了与康熙接近的机会,德妃此时说出“仁孝皇后宫里人”,无疑是暗指宜妃忘恩负义。宜妃气得柳眉倒竖,无奈这是事实,也无可辩驳,只能又拿留瑕出来发作:“我没说太子不好,太子爷哪里能挑的?我只是说四阿哥这样优秀,除了德妹妹的脸面,还有个慧妃做靠山,这会子只怕早认干娘了吧?慧妃年轻美貌,皇上的心头肉似的,保不定最后还是传了四阿哥呢!”

  “宜妃娘娘,我和德娘娘没得罪您,四阿哥更没有夺嫡之心,这里还是宁寿宫地,请您谨言慎行。”留瑕也有些不悦,没影的事情,做什么扯出来胡说八道?

  宜妃巴不得她来吵架,就把炮火对准了留瑕,唇边也没了虚假的笑,厌恶地睨着她:“要我谨言慎行?这句话让你说可不对,是谁最不谨慎,大家心知肚明。册妃当日就忙不迭地跑乾清宫,光天白日地关起门,连坐夜太监都不让进去,你还说我不谨言慎行?”

  一句“光天白日地关起门”让留瑕气白了脸,整个大清国上下在白天都是不关门只放帘子的,表示无事不可对人言,关起门就一定是有鬼。而白日宣淫不管是在宫中或是民间,都是为人不齿的,就是花街柳巷的男欢女爱也绝不在白天进行。

  宜妃这随便的一句,话外之意是留瑕十分下贱,她从没给人这样谩骂过,勉强定了定神:“皇上是召幸了我,但是,谁没去过乾清宫?我哪里不谨慎?”

  “没说你不谨慎呀?”宜妃是出了名的泼辣、爱吃醋,宫中浑名“山西婆子”,取了山西产醋、民风强悍的缘故,宫里的妃子几乎都给她明的、暗的骂过,本来就对留瑕窝着满肚子不满,此时更是满心要给她出丑,“谨慎得很哪!南巡时在御舟上搂也搂过了、嘬嘴儿只怕也有过了,大伙儿只当做不知道,一床锦被掩盖着,还帮着瞒太后老佛爷,还好前些日子没真的指给显亲王,要不,显王爷的红顶子可就绿了!”

  留瑕听她说得如此不堪,正待要说几句话回嘴,心里堵得说不出,身子一晃,德妃连忙扶住。低头看去,留瑕脸色惨白,眼里噙着泪花,一摸她的手,又湿又凉,德妃对荣妃与留瑕说:“我们走,她一个二五眼,无非是又犯了疯病……”

  “你是三五眼!”宜妃大怒,要冲过来理论,旁人连忙拉住,德妃却不理她,带着荣妃、留瑕快步离去,临走,还听见宜妃冷冰冰地啐了一口,“贱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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