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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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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就在大明湖畔,缠绵的雨丝落在湖面,他们站在临湖的长廊里默默地望着。不一会儿,雨停了,露出满天星斗来,下过雨的空气很干净,有种滋润的清新味道,留瑕在长廊上的美人靠坐下,吸了一口气,低低地说:"好雨知时节呀……" 康熙站在她身边,倚着柱子往下看她:"你不会真生朕的气吧?朕可是把那只不规矩养得又胖又壮才还你的。" "它叫规矩啦!"留瑕抬头说,哼了一声,"不要一直说它不规矩,它很乖。" "乖?把朕咬成这样还乖?"康熙捞起袖子,把手臂上几个浅浅的齿印凑到留瑕眼前,"喏!要是别人养的,早就不知道剥几层皮了。" "反正已经咬了嘛。"留瑕皱皱鼻子,自知理亏,确实,别说是动物咬上几口,就是人,只要划了他一道都可以拉出去打死。 冷不防,康熙往留瑕脸上重重拧了一把:"没良心的东西,白心疼你。" "哎哟!"留瑕轻喊了一声。 康熙松了手,背着手看着廊外湖上浮沉的月影。幽暗的长廊中,他的眸子虽然不会发亮,却透出一股寒气:"钱钰跟赵廷珪的妻子,今日巴结得好?" "面面俱到。" "在老佛爷面前提到朝政过?"康熙将手靠着廊柱,手指轻叩,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留瑕感觉到康熙思绪中那些盘根错杂的党争问题,心神一凛:"似乎提到过郭琇,奴婢没注意听。" "对佟妃,如何?" 康熙的声音里隐隐有金石之声,听得留瑕觉得一阵寒意窜过全身,正想说话,突然觉得若是照实说,似乎有点害了佟妃,低声说:"奴婢不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康熙转过头,森冷的目光如利剑刺进留瑕心头。她倏地揪住膝上的旗袍,肩膀微微地耸起,全身紧绷地看着地面,一语不发。明明全都不关她的事,但是康熙的目光就是让她觉得自己像做贼被逮着似的心虚。 康熙缓缓地靠近她,皮靴踩在地上,听在留瑕耳里,像天边的闷雷,带着山雨欲来的焦躁。她往后缩了缩,像是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阴影里,康熙伸出手,蓦地抱住了她,将唇贴在她耳际,又低又快地说:"留瑕,朕宁愿你永远是朕的小山鹊儿,你不要对朕说谎,朕看得出来的……你很聪明,足以耍弄妃嫔,甚至太后……但是你骗不了朕,只要你不骗朕……骗谁,都行!" 上一秒,康熙的手臂将她箍得几乎喘不过气,下一秒,他就已经快步离去,留下长廊里的留瑕,她抱着自己,感觉胃部一阵阵痉挛似的抽痛着,伸手捂住了脸,却阻挡不住惊吓的泪水悄悄滑落…… 第七章 江南 康熙二十八年春 皇室车驾离了济南,又走了几天,河道总督、漕运总督、两江总督、京口将军、江宁将军连着苏、皖两省巡抚早已等在郯城县境。一大群红顶子大员连驿馆都不敢去,挤在县城的客舍里,小小县城一下子拥进这么多一品大员,客舍里忙得人人不落座,从没见过那么红火的生意。 康熙车驾一入郯城县,就马上召见了这一大批红顶子,不为其他,专为明日巡视中河骆马湖而来。这中河指的是运河中段,由于河道就在黄河附近,攸关于漕运、河运,漕运是明清两代的经济命脉,大运河连贯南北,人工挖凿的河道极易淤积,水量也必须靠调节、引调其他河流的水来补给,这中河连结骆马湖,牵动邻近的微山湖、荆山口等水量调节区,关于如何整治淤积狭窄的中河,相关大员各有主张。 女人们对这些是不关心的,康熙从来就小心防范着内宫干政,所以也轮不到女人关心。由于几天前随驾的梁九功染了时疾转回宫中,管事魏珠也不曾随驾,所以康熙身边一应事务就又回到留瑕身上打理。 后天就要渡河,因为不要惊动地方官修筑行宫,之后至少两个月都要在御舟上度过。留瑕收拾了康熙暂时不用的随身物品,一一清点、封箱,运往御舟。 车驾隔日又往前到黄河边,康熙自带了人去巡中河,傍晚时分才带着一身风尘回来,留瑕连忙张罗着洗浴水还有干净衣裳。此次出巡带的人不多,一人要当两三人用,留瑕不能伺候洗浴,但是康熙洗完之后,穿衣、篦头等事,都要留瑕一力承担。 康熙洗过了澡,全身暖洋洋的只觉四肢舒坦,下身穿了宁绸裤子,上身披着一件松松的浴衣出来。头发刚洗过,湿漉漉地包着块布巾,留瑕给他拧干了头发,用松软的厚布来回吸干水分。康熙坐在炕上,披着头发等它干,让留瑕给他揉肩,又叫了个宫女来洗脚,大脚片子踩在脚盆里,留瑕往下一看,轻声说:"皇上,您的脚怎么肿了?" "今儿在堤上爬上爬下,靴子磨脚,也没什么。"康熙疲倦地说。等那宫女给他擦干了脚,套上厚袜子,端着脚盆出去,康熙侧头看了跪在他身后揉肩的留瑕,突然往后一倒,头枕在留瑕肩上:"今日累死朕了。" "累就到床上歇着去,倒奴婢身上做什么?" 留瑕把他推正,康熙嘻嘻一笑,拿了条桌上的篦子说:"给朕梳辫子。" 康熙宽了浴衣,由着留瑕给他换上中衣、长袍,带也不束,坐到妆台前,留瑕先用篦子把长发梳通,擦干剩余的水,一将他的长发梳开,就发现里面夹了一些灰发,她问:"皇上,要把灰丝儿拔掉吗?" "别,朕的灰头发白头发多了,要一根根揪,得疼死。"康熙打趣着说,抓了一撮头发,淡淡地说,"人老了,不能总顶着一头黑发骗人骗自己。" 留瑕没有说话,将篦子沾了一点略带黏性的刨花水35给他抿头,康熙见她无语,便透过妆镜觑着她:"怎么?" "没什么。"留瑕低低地说,又觉得不能不说:"想起几句诗了。"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为青丝暮成雪?"康熙说,透过镜子看见她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深深地念了两句词,"榆塞重来冰雪里,冷入鬓丝吹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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