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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他的事情，奶奶都跟我说过了。"她转过头望着我，"既然他已经走……"

　　"不想谈这个，让我静静。"我不愿提起这件事。

　　"妈妈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爷爷奶奶他们都很担心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怕你想不开。"

　　"我没事，还没到那个地步。"他们可能怕我杀了自己吧。我会吗？大概不会，但会苦闷至死。

　　"你爸爸今天跟我说，觉得你在恨他，跟他合照，表情都很生硬。"

　　"那我能怎样哪？"

　　"你不应该恨爸爸。家里总要有一个人出面去做这件事，爸爸也不是……"

　　"我知道他的用心。只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打断她的话。

　　"你为了我们离婚的事情，一直记恨爸爸对吧？"她注视着我。

　　"呃……有一点吧。"

　　她把自己放在床上，垫着小猪公仔，望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吐口气，"上次你不是问妈妈为什么和爸爸离婚吗，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上次回香港后，我几个晚上都睡不好。你已经长大了，已经经历过感情，妈妈应该告诉你发生过什么。"

　　她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怎样措辞，或者告诉我多少。

　　"离婚不是你爸爸的错。你不应该恨他，应该恨的是妈妈。"她一直盯着天花板不看我。

　　我直起身子，低头看着她的脸。她转动眼睛望望我。

　　"是妈妈的错。"她又长长地吐了口气。

　　上次她已经说过不怪爸爸，难道是她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情？看着她表情复杂的脸，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重新躺下，望着天花板，觉得我也许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坐起来，握住我的手，"妈妈跟爸爸是通过媒人介绍认识的。结婚前谈的时间不长，感情不深。结婚后发现两个人个性都很强，谁也不让谁，经常吵闹。"她再一次长长吐口气，似乎在减轻心里的压力。

　　"就因为这个？"我又觉得好奇起来。

　　"有了你之后，你又很捣蛋，总是白天睡觉，晚上闹。带你带得很辛苦，我脾气也变得不好，总觉得你爸爸不体谅我，吵得更厉害。"

　　原来我小时候是这样的！"很淘气吗？"

　　"很闹人。后来，妈妈重遇了一个人，是曾经谈过的一个对象。那时，你外婆她们嫌弃他家庭背景不好，不让我跟他在一起。"

　　"哦--"原来是旧情人重逢。我盯着床上的公仔，我和左锐会重逢吗？他会回来找我吗？

　　"他还单身着，妈妈……"她停顿下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一种残忍，让妈妈在我面前承认她做过的错事，让她在我面前丢掉所有的尊严。

　　"所以就和爸爸离婚了？"我替她说。

　　"看看你现在的劲头，觉得你是得了妈妈的遗传。"她起来倒了杯水，"唉，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已经老了。妈妈当时觉得……找到了解脱……一心想跟他走。离婚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为什么？"

　　"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开放，离了婚，在单位里总是被人骂，被人看不起。"

　　"换个单位呗。"

　　"当时也是这么想，辞了职跟他去了深圳，结果过得很不如意。一起生活，才发现原来也是一样吵闹，为一些小钱、一些小事。"

　　"就是现在这个人吗？"

　　"不是……没有走到一起。"

　　"为什么？"既然那么相爱，愿意离婚相随，为什么不厮守一生哪？我转头望着她。

　　"呃……有些事情，等你有了家庭才会明白。两个人一起生活需要很多勇气，不是浪漫就可以维持的。到了深圳后，有一段时间，我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激情很快就会被琐事消磨掉的。"她说起来已经坦然很多，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陌生女人。

　　"所以就分开了？"也许是她已经彻底放下了那段感情。

　　她又长长地吐了口气，"是。分开了，才知道后悔。抛家弃子，最后也没有落个圆满。"

　　"为什么不回来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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