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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你没听错。"文晓慧嘲谑地笑,"知道吗?那女的才十九,胎毛都没褪净,还是大一的学生呢。"

  谭斌缓过一口气,"这是欺骗无知少女啊,他也不怕折了阳寿?"

  "无知?你说那小丫头?"文晓慧仰起头笑,笑得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流下来。

  谭斌从床头取过面巾盒塞她手里。

  文晓慧不停擦着眼泪,那眼泪却像坏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往下流。但她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声音平静得诡异。她说:"亲爱的,你可真天真啊!现在的小孩儿,早不是咱们那会儿了。人在我面前,那叫一个镇静,我还没说什么,她已经一套一套把我教训一顿……"

  谭斌打断她,按着她的手说,"晓慧,我有安眠药,你先吃一片。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我没事儿,我睡得着。"文晓慧拨开她的手,"你知道那孩子说什么吗?她说,大姐,你都快三十了,愣没把自己卖出去,凭什么跟我争?你根本争不过我。"

  她哈哈笑起来,秀美的五官几乎扭曲。

  "晓慧!晓慧!"谭斌心里难过,抱住她的肩摇晃,"你甭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一看就没什么家教,你跟她生气,那不是自贬身价吗?"

  文晓慧的笑声却越来越大,渐至歇斯底里,然后伏在谭斌的肩头失声痛哭。谭斌紧紧搂着她,无比心疼,却又无从劝起,只能任她哭泣。能哭出来,就已经是痊愈的开始,她有过这样的经验。

  文晓慧终于慢慢平静,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呆望着自己的双手,并不说话。

  谭斌明白她的感受。说起张伟光这个人,她只见过一次,一直觉得不过尔尔,过于狂妄,也过于浮躁,是谭斌挺不待见的那种男人。不过她一向不喜欢干预别人的生活和选择,尤其是密友的男友,更不适合随意评价。但文晓慧幼儿园开始就颠倒众生,男人堆里所向披靡,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晓慧,你吃晚饭了吗?"谭斌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文晓慧茫然望着她,过一会儿摇摇头。

  谭斌从厨房端了杯热牛奶回来,偷偷溶进去一片安眠药。然后问:"还有挽回的余地么?"

  "余地?"文晓慧轻声笑,"还能有什么余地?我扇了她一个耳光就走人了。"

  "那张伟光呢?"

  "丫就是一人渣,从头到尾,没敢说一句话。"

  谭斌说不出话来,碰上这种男人,还能怎么样?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要说受过多年高等教育的人,完全做不出来。就算做得出来,也于事无补,不过是白白娱乐那对男女,日后变成别人亲热时的笑料。

  只能自认倒霉,有多快走多快,有多远走多远,以后遇人更需擦亮双眼。这个道理,想必阅人无数的文晓慧,比她更明白。

  她蹲下来,握住文晓慧的手,说:"晓慧,我不想拿些场面话劝你,这上面你一直比我聪明,也比我明白。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不要因为不再爱了你就恨他,我不是为他说话,因为否定他,就等于彻底否定你的过去,更不要为了这个不值得的男人,就完全否定你自己。他就是一男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丫狗屁都不是!"

  文晓慧又红了双眼,颤声说:"我害怕,谭斌,我害怕从头开始,我情愿时间倒流,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谭斌再次抱住她:"我明白,我都明白。晓慧你忘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答应我,什么都别想,一直往前走,明年这时候再回头,你会庆幸他放弃你,没有在他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文晓慧苍白着脸抬起头,忽然苦苦一笑,充满自嘲的意味,"以前有很多人,我当他们是吃天鹅肉的蛤蟆,肆无忌惮地伤害,从来没有想过,我也能有今天。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夜里谭斌没睡踏实,耳边一直听到文晓慧翻来覆去,似乎还有隐约的饮泣声。她想爬起来看看,可是开了灯,却见文晓慧一旁阖目而眠,呼吸平稳,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倒回床上,怀疑自己已经是严重神经衰弱。折腾到两三点,才觉得眼皮沉重,不知怎么回事就一觉迷糊到了天亮。

  文晓慧上班时间比谭斌早,所以起得更早,除了红肿的双眼,已看不出任何异样。她神色平静地刷牙沐浴化妆,再从衣橱里挑一套谭斌的职业装换上。

  两人身材差不多,上班也都是所谓的正装,但衣服一上身就看出区别来。谭斌的衣服在她身上像大了两号,到处都有余地。

  文晓慧对着镜子笑:"真难看。谭斌你会买衣服吗?"

  谭斌撇嘴,只当作没听见,心里却稍觉安慰。还有心情挑剔衣服,看来没什么大碍。

  她帮文晓慧扎起长发,装作不经意地说,"晚上还来我这儿吧,我一个人也怪闷的。"

  实在是担心文晓慧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又不好明说。

  "你别担心,我没事。"文晓慧用粉色的唇彩,将双唇涂抹得明艳动人,回过头粲然一笑,"为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我没继承那基因。"

  明知她在强颜欢笑,谭斌还是摸摸她的头发,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下班我给你电话。"

  文晓慧与她轻轻拥抱,姿态娉婷地开门走了。看看还有点时间,谭斌安下心,边喝咖啡边在网上浏览当日新闻。

  一条并不起眼的行业新闻标题,让她挪动鼠标点进了正文。新闻本身没有任何价值,正式的官方语言,告知荷兰某公司CEO昨日抵京,与xx部长会面。一看就是公司出钱买来的通稿。

  但是文字旁边的照片,吸引了她的视线。画面正中自然是两位笑容满面的正角儿,而一片深灰商务西装的背景中,有一张清俊沉静的面孔,格外引人注意。

  谭斌又开始喀喀咬着杯子边。这么说,周六那天程睿敏是扔下了所有迎驾事宜,专门陪她耗了大半天。她开始反省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不管他目的到底是什么,诚意好像还是足够的。

  但时间很快到了出门的时候,并不容她多想。谭斌拎起背包和车钥匙,汇入每日浩浩荡荡的上班车流中去。

  今天的目的地,不是公司,而是普达集团总部的办公大楼。

  谭斌一直在寻找能和业务部经理田军深入交谈的机会,但这种气氛显然不是办公室里能培养出来的。

  也曾试图请田军在外面的饭馆吃饭,田军答应了,但赴约时却带着三四个部下同来。搞得谭斌腹诽不已,心说他妈的又不是我要非礼你。

  田军这个人,她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才算确切。他没有一般甲方常见的傲慢和无礼,但面对他,谭斌总是感觉底气不足。

  无论和他谈什么,他都会礼貌地点头, 但点头并不意味着他听进去了,而是表达着不耐烦,意思是"我知道了"或者"我听说了"。谭斌很觉气馁,这种温文中拒人千里的气质,总让她想起程睿敏。

  但今天似乎出现了转机。

  谭斌在工程部几个熟人的办公室里挨个泡了一遍,打听到不少关于投标的小道消息,正准备打道回府,听到有人聊起运动的话题,间或夹杂着田军的名字。

  谭斌立刻接上话头,把她半瓶子晃荡的运动知识发挥到极处。天知道,这些零零碎碎的知识,都来自时尚杂志,当然是《高尔夫》、《时尚先生》之类给所谓成功男士看的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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