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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如此复杂的步骤,听得谭斌频抽冷气,但让她感觉安慰的,是坐在前排的余永麟,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她确信,FSK的同行们此时也不会太好受。

  目前的形势越简单明了,对两家跨国公司越有利。而游戏规则过于复杂,便宜的往往是浑水摸鱼的人。

  不过她想起余永麟说的巅峰对决,不禁会意地笑一笑。多年来MPL和FSK一路PK,市场份额却一直被FSK压在下面,永远是千年老二。

  古龙的小说里,叶孤城输给西门吹雪,是因为心有杂念,输在了人类的欲望上。那么这一次,MPL是否有翻身的机会?

  谭斌在心里挥了挥拳头。

  会议结束已接近下班时间。谭斌低声交代身边同事,立即回公司开会。明知又要挑灯夜战,却没有人口出怨言,投标期间熬夜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甚至有人尝试过四十八小时不眠不休。几人脚步匆匆,迅速离开。

  她没有看到,身后余永麟望着她的背影,脸上有难以察觉的失落。

  余永麟和同事吃完饭,没有像往常一样火速回家报到。他开车拐上长安街,直接停在了程睿敏的写字楼下。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人接起,接听者是程睿敏本人,他果然还在办公室。

  "出来。"余永麟说,"陪我喝酒去。"

  程睿敏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改天吧,今天实在走不开。"

  "不管。"余永麟心情低落,说话便有点蛮不讲理,"我就停在路边,禁止停车带上,十分钟之内你不下来,我自己打110叫拖车,回头你替我付罚金。"。"

  程睿敏只好现身。

  "给你一个半小时。"他坐进副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回来还有事。"

  余永麟抑扬顿挫地长叹:"唉,这真是富在山中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哪!"

  "富在深山有远亲。"听他书袋掉得不伦不类,程睿敏失笑。

  "意思到了就得。"余永麟并不在意。

  程睿敏摇头笑,伸手调大空调的出风量。

  "热?"余永麟问。

  "不是,总觉得胸闷,喘不过气,天气太让人难受,气压低,湿度也大。"

  余永麟注意地看他一眼,"你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咱可都不是十八二十的年纪了,别太拼命了。"

  "非常时期,没办法。"程睿敏笑笑,"老大要来了。他一直对中国市场的发展不满意。这一次,多少得给他看点儿实在东西。"

  "你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就为了这个?"

  "嗯。"程睿敏阖眼靠在椅背上,眉心现出细细的纹路,一时间疲态尽露。

  余永麟看着他直摇头,立刻关掉车内的音响。

  程睿敏却闭着眼睛说:"你开着吧,没事儿。"

  "看来这天下资本家的心,都一般黑啊!"余永麟啧啧连声,"说起来荷兰还是高福利国家,怎么榨起人来也这么狠?"

  "这几年投入的资金像进了无底洞,业务至今发展不起来,他没法跟董事会交代,压力也挺大的,我能理解他。"

  "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程睿敏叹气,"想让他见见部委的几个重要人物,却找不着合适的内线,正犯愁呢。"

  余永麟耸耸肩,"要我说,你活该。现放着你家老爷子的关系,就是不肯动用,过几年他退下来,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程睿敏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他慢慢转过头,望着车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十几年没跟他好好说过话了,为这事儿求上去,老爷子一准儿得把我乱棒打出来。"

  "你后妈不是挺疼你的,求她呀!"

  "少起哄,还没到那地步。"

  "那你想怎么办?你自个儿对着后视镜瞅瞅,脸都是绿的。"

  程睿敏真的扳下镜子瞄两眼,苦笑道:"我毕业就进了MPL,以前真没觉得大公司有什么好处,离开了才知道,自己早被惯坏了。如今什么事都要自己操心,又没个得力的助手,眉毛胡子一把抓。"他伸懒腰,叹气,"简直崩溃。"

  "你如果做了老板,岂不是要死人?"余永麟大笑,"我一哥们儿,自己有家公司,那可是从出纳会计到搬运工,都要撸起袖子亲自上手。"

  说话间已到了目的地,余永麟熟练地把车子倒进车位。这间位于工体南门的酒吧,是他们离开MPL之前常来的地方。

  两人落座,各点了酒水,余永麟接着刚才的话题问:"老程,要不,我过去帮帮你?"

  程睿敏立刻摇头:"为了你儿子你还是算了吧!中国的环境和政策,说不定哪天总公司决定撤资,立马就黄铺。我连累过你,一次足够,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余永麟顿时哑然,喝口酒不再作声。

  程睿敏倒是看出点异样,"为什么想换地方?"

  余永麟低头,笑笑,却不回答。

  "干得太累?"

  "不是,"余永麟吐口长气,"就是闹心。我一直以为,欺生这种事,只有小学初中的半大孩子才干得出来,没想到FSK的爷们儿也都好这口。"

  程睿敏忍不住笑出来。

  "真的,别笑。我跟你说,走的时候以为MPL的内部倾轧已经算是顶峰了,谁知道FSK百年老店树大根深,阶级斗争更是无处不在,人和人斗的经验更丰富。"

  "那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甭管他是中国人还是洋人。"

  "一点儿都不错。就说这集采,没人愿揽这瓷器活儿,噢,赢了大家平分Quato,输了屎盆子全扣一个人脑袋上。谁傻呀?谁都不傻,最后就我一个新来乍到的倒霉蛋儿,愣给推上去。想起这个我就恨上刘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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