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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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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睿敏转过头,吧台的灯光映进眼睛,他的目光深长幽远,尽头是一个不可知的世界。 他说:"Cherie,永远不要低估上司的智商。无论你做什么,都有人看着。如果你觉得做了很多,却不被赏识,那是因为他有意选择看不见,你明白吗?" 他的话,谭斌要消化一会儿才能完全明白。 她追问:"那第二呢?" "工作中真有了分歧,你和那边关上门怎么吵都没关系,但是绝不能当着下属的面争执。" 谭斌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觉得无所谓?"程睿敏语重心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是在逼着他们当场表态。他们选择任何一方,都会担心站错队祸及将来,刻意保持中立,又把你们两个都得罪。一次两次看不出恶果,时间长了就会人心涣散。" 谭斌睁大眼睛,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么深。她的处世哲学,向来是就事论事,工作中从不掺杂个人恩怨。 程睿敏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呢,"作为一个Team leader,你应该尽力保护帮助为你工作的人。做错事并不可怕,最可怕的错误是失去团队的凝聚力。" 谭斌琢磨半天,摊开手说:"我明白了,不就六个字吗?不出头,不出错。" "Exactly。"程睿敏看上去很欣慰,"藏其心,但不掩其才。你还年轻,再过几年,也许能更明白这句话。" 谭斌摇头,"可也忒委屈了!不照这个规则玩会有什么后果?" "我问你,一个成熟的公司,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 "人。" "对,人。可它不是指Superstar,而是高效的团队。任何个体,步伐一乱,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谭斌悚然心惊,她想问程睿敏:你呢?你是不是那个乱了步伐的棋子? 不过即使有酒壮胆,此刻也不便发问。 因为程睿敏忽然笑了,笑得充满讥诮自嘲。他说:"我跟你说什么呢?我自己就一塌糊涂。用尽心机,蹉跎半生,也不过如此。" 饶是铁石心肠,谭斌也不禁动容,却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片刻她说:"您这么年轻,哪里就说得上半生?" "人生七十古来稀,三十五,难道不是半辈子?" 谭斌认真地点头,以证明程睿敏的算术做得没错,七十的一半,可不就是三十五? 程睿敏则向吧台后的调酒师做了个手势,"Gin Martini,谢谢。"他转头问谭斌,"你要不要来点儿?" 谭斌慌忙摇头。平时陪客户是迫不得已,闲暇时间她可不愿再虐待自己可怜的肝脏。 酒精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令人其他肌肉放松,舌后肌肉的功能却空前强大。程睿敏的闲话果然多起来。 "回想这些年,其他记忆一片空白,就是自一个会议室走进另一个会议室,一个城市飞往另一个城市……" 谭斌暗暗叹气,对自己说:看见没有?人不能太闲,闲了就开始思考人生,眼前是个现成的例子。 不过他尚能侃侃而谈,应该还处在低级阶段,未到纠结我是谁谁是我的最高境界。 她提醒程睿敏:"一会儿你还要开车。" 程睿敏侧头看她,扬起一条眉毛:"我当然记得,不过你会送我回家,对吧?"他属于那种敏感体质,几杯酒下去就春上眉梢,眼眶四周隐隐泛出粉色。 谭斌偏过头,没有任何理由,脸轰一下就红了。 程睿敏的话,亦真亦假,调戏的成分太浓。其实更过分的风言风语,她尚且应对自如,今晚不知为何频频发挥失常。 程睿敏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拿起酒杯在她的杯沿上碰了碰,仰头干掉。 过了九点半,酒吧的乐队开始演出,贝斯吉他响成一片,说话要扯开嗓门。 余永麟打电话过来,说夫人身体不爽快,实在出不来了。谭斌挂了电话有点黯然,愈加在心里检讨自己的过分,余永麟到底过不了这一坎,换作是她,恐怕也难以平心静气地面对曾经的下属。 程睿敏征求谭斌的意见:"我们也走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好。"谭斌叫过服务生结账。 "三百八十二。"服务生按照惯例,把账单递给程睿敏。 谭斌起身去抢:"我来付,今儿是我拉壮丁,怎么能让你出钱?" 程睿敏攥住她的手,眼神暧昧,"我说过,是我的荣幸。" 晦暗的环境和灯光,更借着酒意,愈发显得他眼珠乌黑,波光流转。 谭斌觉得掌心滑腻腻的,顷刻冒了汗。她想抽回手,程睿敏却握紧不放,颇用了点力气,她放弃努力,近乎哀求地看向他。 程睿敏忽然一笑,若无其事地放手,接过找回的零钱,然后说:"走吧。" 谭斌的车停得很远,两人走过去花了七八分钟。 程睿敏问:"心情好点儿没有?" 谭斌据实回答:"一身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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