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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出事?詹弥笑道,能出什么事?都乐乐呵呵的,出事也只能是出好事。

  院子里响起了发动机运转的声音,紧跟着就是一声脆亮的车笛声和车子开出院子的动静。

  詹弥看肖明川眼神不欢,就说,要不你睡一觉吧,我先回去。

  肖明川说,你那边要是没事,就说会儿话吧。

  詹弥抓过他一只手问,你工作上是不是特别累啊?

  肖明川长出了一口气说,累倒不在乎,就是有时觉得憋气。

  詹弥道,你不像是那种跟周围人处不好的人,是不是有人故意跟你过不去呀?

  詹弥一下子就把肖明川的心说软了,说委屈了,他把詹弥搂进怀里,在她那颗眉心痣上亲了一下,肚子里的苦水涨潮一般直往嗓子眼涌。他愿意就这样搂着她,把自己在水庙线上的一些磕磕碰碰说给她听,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适。他试图克制住这股消极情绪,但麻烦的是他越是控制反倒越想倾吐,那股怪劲在他心里别的紧紧的,后来他嘴巴一松,苦水就哇哇地倒了出来。他说自己在车西项目部里难,在县里难,在乡镇上难,在施工现场难,在农民乞求的眼神下难,跟郭梓沁共事更难,简直是在哪儿哪儿难……说到差点卫生院门前丢了性命这件事,他的声音哽咽了,反复说还不如让车撞死了好,因为那一刻他的心境,没有被这难那难的缠绕,很干净,很向往,只为一张面孔投入……

  听到这詹弥突然捂住他被烦心事吞没的嘴巴,泪水缓缓地从湿润的眸子里流出来,身子不住地抖动着。

  一个成熟女人在男人的烦恼中动情,那么这个女人在情感上就不好再回头了,因为这个年龄段里的女人,总是会把这样慎重的选择定位在最后一次上,而这种寄托了太多情感与愿望的最后一次选择,对像詹弥这样的女人来说不是赌博,而是幸福的付出,所以说她这时的心里是很难言的。

  詹弥把脸上的泪水蹭到他胸上,说,别想不开,好人,终归会有好报的。

  倾吐虽说使肖明川心里轻松了一些,但他随后就感到了内疚,这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吐出来的那些东西,此时都泡在了詹弥的泪水里。再回过头来品味一下刚刚吐出的那些苦水,难道都是在水庙线上吃进肚子里的吗?自己的心再窄小,再装不下事,可也不至于盛不下水庙线这点苦恼吧?那自己刚才究竟是犯了什么邪?怎么会那样诉苦呢?小题大做?还是借题发挥?这样一问,他就把自己问住了,之后心里禁不住颠了一下,明白了刚才不是那么回事,刚才自己好像把过去在北京,在家里,甚至是在大学里的一些烦忧,也夹带着发泄出来了,差不多让那些积压在心底、过去一直无处倾诉的压抑,借机在嘴上痛快淋漓地奔跑了一回。这有些过分了啊,自己怎么能这样呢?懦夫才会这样啊!自责的同时,他又很感激她,她的聆听对他来说,是一种理解和安抚。于是他想补偿她,把那些沉重的东西从她身上卸下来。于是他就轻轻地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詹弥脸颊绯红,右上唇角上挂着一颗泪珠,一动不动地仰视着他,觉得他比往日高大了一些,忧郁的眼神里,依然有着她愿意看到的东西,那就是一个大男孩儿淘气后的心里慌乱。

  詹弥伸直两条胳膊,捧住他的脸,摩挲着说,今天不要了,你太累了。

  肖明川没有感到难为情,反倒是笑着点点头,说,这一回你的美人痣,算是成了泪痣。

  你再说?再说我还哭。詹弥指着他鼻子尖说。

  他又笑了,说,晚上,咱们一起吃饭吧。

  詹弥说,去老窑街,喝羊杂碎汤。

  肖明川俯下身子,贴着她耳边说,一买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詹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说,你大款呀你,你要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就给我们盖一座漂亮的卫生院。

  两个人笑着在床上滚起来,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把他们的局部身体搬到了墙上,变成了活动着的剪影,活动着的剪影尽管没有规律可言,但是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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