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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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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一切还回到它原来的轨道·绝望的勇气·扑朔迷离·手稿也许将永远沉睡·难以名状的迷惘和凄苦·风雅颂最后的夜晚·苦艾的滋味·我们来唱歌吧 尾声这部小说,如果依照它在生活中的情节,它本应该无穷无尽地发展下去,它没有结束的理由。好人还没有完美的句号,坏人也不一定会有恶报的时候,不好不坏的人也就不存在什么极端的报应。人本来就没有绝对好坏之分,只看我们如何去评判了。 但世界上任何事情,总有个告一段落的时候。 高塬的死,使李可凡顿感无法结束的生活,暂时也应该结束了。也许一切都应该重来,也许一切还回到它原来的轨道。人,在还没有走到生命终极的时候,实在是无法知道最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李可凡曾经被高塬吸引,想走近高塬。在还没有走近他时,却又在另一个地方,走进了胡杨。是胡杨给了她坚决走进的力量。可是,她刚刚走进去时,胡杨却又独自走了。他还会回来吗?胡杨还没有回来,高塬却真真实实地走了,他死了。他死得那样平常,又那样壮烈,让每一个活着的人惭愧,又同时庆幸,庆幸避免高塬那样的命运。 回家后第二天,李可凡正式提出和刘兴桐离婚。尽管再有一天,女儿就要出国留学了。但在李可凡看来,离婚是一个不容改变的事实,不管是谁,包括女儿李小凡,都必须正视这个事实。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无视降临于命运的每一次厄运。女儿也不例外。她毕竟就要成为一个人,一个女人。她要负责任地面对一切,包括面对她的父亲、母亲将要发生的一切。 女儿默认了李可凡的逻辑,刘兴桐无奈地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他最后小声地问:“能把手稿还给我吗?” “那不是你的手稿,所以不能。”李可凡斩钉截铁的回答,给刘兴桐以一种绝望的勇气,他终于知道应该怎样去保留一个男人的尊严,一个人的尊严。当他放弃了乞求的时候,他的选择就有了方向。 老枪终于给许楠生来了电话,让大浪鸟陪着去见她。她是在中国大酒店最豪华的咖啡厅接见许楠生的。就老枪和他两人。 老枪在注视许楠生时,又再一次想起那个新兵连的小兵。她用眼睛在许楠生身上,重温了20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18岁的女卫生兵时,给一个死去的同龄小兵清洗身体时的感觉。 老枪递给许楠生一张支票,支票上金额一栏,赫然写着人民币贰拾伍万元。 “我已经为你办妥了你想办的事,一半一半。你拿着它回东北去,再也不要回来。记住,永远不要回来!好吧,你可以走了。”老枪说着,她戴着宽大墨镜的眼睛,似乎闪动了一下。 两天以后的一个午夜,在火车站的公共场厕所,许楠生倒毙在最里面的一个卫生间里。经警方披露,他是被注射了过量的毒品致死。暂时定为他杀。因为正常人是不会给自己注射如此过量的毒品的。他的口袋里,有一张25万元的存折,存折是以死者姓名在两天前以现金存入的。故排除了谋财害命的可能,凶手并不为钱财,也不知道死者身上藏有巨款。这个案子更显得扑朔迷离。 许楠生因属于盲流,他的死亡也没有上报纸的理由,故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死讯。 据警方的现场调查,有目击者描述,死者这两天曾与一操海南话口音的中年人在这一带出没。事发当天,他们还一起在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大排档吃晚饭。 麦地自从那天和许楠生通电话,约在天河城见面未果之后,一直没法与他联系上。他相信许楠生有一天会和他联系。许楠生还有一个手提包放在他这儿。那天他把手提包带往广州,放在区惠琴处,学校放假了,区惠琴又把手提包放到杜林那儿。至今没有人打开过那个手提包。手提包里有许楠生父亲许达文1972年的下放日记,里面记载着关于《中国近代文学史稿》手稿的事情。 这个手提包至今仍放在杜林的储藏间,手提包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它也许将永远地沉睡在那里。 刘兴桐遭遇火车车祸去世后,正中大学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学界纷纷撰文,悼念这位在新时期填补了中国近代文学史学科空白,卓有建树的学术巨匠。他的葬礼电视台还做了专题报道。只是,在追悼会和葬礼现场,没有出现刘兴桐的夫人李可凡和刘兴桐的任何亲属。李可凡已在刘兴桐车祸之前与他协议离婚,她不愿意参加追悼会和葬礼。 那天天气很冷,苏叶在追悼会现场,见到包着黑色头巾的洪笑。洪笑站在一个角落,追悼会还没有结束,她就走了。 一个星期之后,刘兴桐的老父亲刘伯带着一个农村妇女,到正中大学来,带走了刘兴桐的骨灰盒和他的一些遗物。这个中年农村妇女,是刘兴桐已经离婚多年却还在刘家尽孝的结发妻子。 刘伯在刘兴桐的灵堂前老泪横流。灵堂上刘兴桐颇具学者风度的遗像两边是一副挽联:“一代学术巨匠;两袖清风学人”。 在新校长未任命前,丁新仪暂时代理校长。他特意为刘兴桐办了一个“刘兴桐学术纪念室”,设在图书馆。待新馆落成之后,再行迁往。纪念室内陈列着刘兴桐的所有著作、手稿和各种报告、讲稿等等,供广大师生参观学习,每个系至少都要组织参观一次。 杜林例行公事地去了一回,他在陈列标志着刘兴桐学术成就的巨著《中国近代文学史稿》的玻璃柜前,久久地凝视着这本书,凝视着封面上“刘兴桐著”几个大字。他的心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迷惘和凄苦。他脑海里翻动着岁月的书页,一页一页迅速掀过,像拉洋片似的,嘎然而止,停留在1972年12月31日这一天。这一天的黑暗燃烧了光明,也孳生了罪恶。 杜林悲愤得难以自持。他迅速走出纪念室,撞上了正要进门的金毛骆见秋。 骆见秋诧异杜林为何如此失魂落魄。杜林回头一笑,他的表情很古怪。杜林的脑海里叠印着《中国近代文学史稿》和铁轨上刘兴桐血肉横飞的惨象。 苏叶、伊然、冯雅和区惠琴相约来到风雅颂。她们早就约了李可凡,但李可凡迟迟未到。 苏叶明天将去西班牙留学。 风雅颂的每一个夜晚,都上演着同样的戏剧,不同的只是演员。 今夜她们没有去内场。 已经深冬,圣诞节很快就到了。外场太冷,客人很少。苏叶记起那次在这里给胡杨打电话,而胡杨就在不远处静观她们,任凭手机在桌子上闪着蓝灯打转。她下意识地往那棵棕榈树下的酒台望去,此刻那儿也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孤独地坐在那里。但不是胡杨。苏叶翻出胡杨的手机号码,给胡杨打电话,不在服务区。 李可凡答应来的,但一直没来。 她们谁都没有心情去内场,大家默默地喝酒。酒是那种很苦很烈的丹麦伏特加,没有加苏打水,也没有加冰,喝起来有一种苦艾的滋味。 苏叶感到有些惆怅与迷茫。 伊然把手轻按在她的大腿根上,苏叶有一种很异样的冲动的感觉。她抓住伊然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揉搓着它说:“很冷,是吗?”透过幽暗的灯光,苏叶闪亮的眼睛看着她。伊然哭了,哭得很伤心。 “去西班牙,什么时候回来?” 苏叶黯然:“不知道。” 冯雅见状说:“我们来唱歌吧。好吗?” 区惠琴说:“唱老歌吧!可惜不会唱那首《在中亚细亚的草原上》。” “那就唱《三套车》。”苏叶笑着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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