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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关系》第24章

  终于露出端倪·大学已不是圣殿·五花八门的东西和学术共舞·已经习惯这被遮蔽的黑暗·缺乏勇气捅开天窗·蝶恋花·体会自己灵魂颤动的节律

  每到周末,杜林的竹布长衫,连同他那银灰色的长须长发,就会成为正中大学周末的风景。他会在这个时候,在校园里各处走走,一是健身,二是到各种广告栏看看,浏览各种名堂的布告,或是寻友、或是家教、或是培训、或是咨询、或是郊游、出国等等的邀请。周末是校园里最热闹也最温情的时光。

  杜林在校道上走走停停,学生们对他已见怪不怪。他倒是常常激起人们对五四的追思。有时让人想起李大钊,或是蔡元培,或是鲁迅或是渣滓洞的革命烈士许云峰。当然,对于今日学子来说,这些联想都是从电影里得来的,看看杜林,也就等于看到电影中的某个镜头。

  杜林又常常会无意中和金毛骆见秋走到一起,他们于是就成为了相隔百年的两个时代,两个时代同时走在正中大学的校道上。这一道风景,不谓不美,也不谓不太富有一种对现实的精神调侃。

  此刻,正在校道上行走的杜林,先是见到区惠琴,他和区惠琴说了几句话,区惠琴咨询他对刘兴桐剽窃的见解,同时告诉他:“我的男朋友认识许达文先生的后人,那人叫许楠生。”她把许楠生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番,“杜老师,《中国近代文学史稿》一定是全部剽窃,只是还没有确凿证据,许楠生有他父亲留下的日记,那些日记是刘家人在许家夫妇自杀之后,连同遗物一起,交由组织送回许家的。当时刘兴桐还是一个农村青年。他留下手稿,或者手稿是许达文先生交给他代为保管,他当时也许并没有想到要据为己有,或清楚它的价值,所以对许达文的日记就没有什么保留。日记里写到手稿的事,也说到把手稿交给刘兴桐保管。但这不足为据啊!”区惠琴像个律师或法官,说得条分缕析,头头是道。

  杜林是个容易冲动的家伙,多年来的预感,终于露出端倪,但离真相大白还有距离。他有一种咬牙切齿的隐痛与愤怒。对于一个文人而言,最丑陋最有损斯文的,莫过当文抄公或窃文大盗。把自己的全部辉煌,建立于亡友或亡师的尸骨之上,在这种肮脏功业的庇护下,名声、才华、财富、权位,都沾满了卑鄙和骨屑。

  “杜先生,你说怎么办?”

  “我是否能见见许家后人,许达文先生的儿子?”

  “可以让麦地约见。”

  “还有那些日记,不过,”杜林略有所思:“那些手稿呢,若手稿已经被毁,那么,此事也还难彻底查清。抄袭若干文字,和盗窃一本大书,还是有区别的。尽管现在看来,刘兴桐盗窃整本书的可能性很大。一个28岁前一直在农村的大学生,不可能在两、三年里就写出一本学理如此深厚的中国近代文学史来。没有十余年的皓首穷经,谈何容易?”杜林的眼里有一种忧虑,“那么,那些手稿呢?它在谁人之手?在刘兴桐处?他会保留这份罪证么?毁了就可惜了。那可是文学史文物。”杜林摇摇头,他的思索已跑离主题,他在惋惜的,已不是刘兴桐,而是许达文先生有所创见的文稿的历史价值。

  区惠琴说:“杜先生,前几天我见到刘夫人李可凡,她常常去白云山唱歌。我是在‘蕉叶’泰国餐厅和她一起吃的晚饭,还有苏叶和伊然。”

  “你跟她是朋友?”

  “不是,我认识她,可不熟,是苏叶老师和伊然邀我去的。你知道那天我们看到什么吗?”

  “看到什么?”杜林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但他知道事有关联。

  “伊然的同学洪笑,一个36岁的漂亮女人,和刘兴桐在一起,形同情侣。李可凡也亲眼看到了。”

  “略有所闻。李可凡和刘兴桐也形同水火?”杜林早有觉察。李可凡是他一个朋友的妹妹,在杜林还是风华正茂之时,那朋友曾想把李可凡介绍给杜林。杜林一见李可凡,马上就打了退堂鼓,如此亮丽的女孩子,自己如何能面对?他自惭形秽,彻底溃退。后来李可凡竟然做了刘兴桐的夫人。有一天那朋友见到杜林,又说起此事,杜林便吁叹:“早知如此,当初真该把尊妹金车花马迎娶洞房啊!”

  朋友不解其意,然说这是舍妹自作主张,并非为兄的意思。杜林便开玩笑说:“令妹若嫁给我呢,是进了蛤蟆滩(柳青《创业史》)!嫁给刘兴桐呢,是入了渣滓洞(《红岩》中美技术合作所囚禁中共人士的监狱)。命运何其不幸!不是贫穷就是黑暗。命苦啊!”说得那朋友冷汗直冒,也只能哈哈大笑。后来,那朋友会偶尔在杜林这里说起妹妹的心绪,朋友说得含蓄,但已是令人伤怀。

  李可凡不知哥哥和杜林曾有关于她的婚嫁一说,所以她对杜林并无太深刻的印象。

  “怪不得。李可凡很冷静,她几乎没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他们早就没有感情了?”区惠琴说。

  “有这可能!”

  “杜老师,我还要回东莞。星期一我和麦地一起回来,到时再约许楠生,到你这里来,行吗?”

  “当然。把日记带来,大家一起分析分析。”

  区惠琴是个热情如火,疾恶如仇的女孩。杜林很喜欢她的性格。南方女孩,却有着北方人的脾性,喝起酒来,也是拼命三郎。这种人做起学问来,自然也是穷追猛打,势如破竹。她是这几年杜林最满意的学生。

  杜林踱到一处广告栏前。他只是散散心,没什么目的。斑驳的广告栏上,贴满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小广告。大学已不是圣殿,纯粹已乘风归去。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处题为“新篇章书社简介”的广告上。广告内容令人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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