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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我一个老师,怎么会有两万元借给你呢!”

  “不会吧?刘校长!”对方不依不饶。

  “怎么这样说话?”刘兴桐在没有弄清真相之前,是不会有任何许诺的。

  “那好吧!我们相信刘校长不会见死不救。借钱的事,我们明天中午再打电话给您,听您回话。两万元不多,以后也许就不是两万元的事。”电话挂了。挂得很坚决,很没有礼貌。

  刘兴桐完全没有了神气。他知道自己一贯信奉的,纸是可以包住火的信条,也许就要到此为止了。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他还是相信上帝会眷顾自己的。20年的风平浪静和飞黄腾达,说明了什么?陈年旧账又有什么法力?尽管他不知道这个叫许楠生的人,背景与现状如何?但是,从他说话以及借钱的行径猜测,他不会是什么太正经地道的人。这种人只讲钱,这就好办。这些社会渣滓,靠勒索过日子的人,能有什么能耐?

  但他还是必须认真对待。他想起高总,让他来搞掂这件事。

  证券公司的高总是他算得上铁杆的朋友,虽然彼此都是忙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在一起玩玩的日子却不少。正式或非正式的场合,高总都是非常殷勤的,也非常够朋友。

  事不宜迟,最迟明天中午之前必须拿出一个办法来。但怎么跟高总说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呢?总不能囫囵地说有人勒索吧!刘兴桐想不好,把事情对高总和盘托出,显然是不妥的。

  刘兴桐终于碰到难题了,20年来,他顺风顺水,从未有过如此棘手的事情来烦他。现在,他的确感到孤单,无计可施。连报警的理由都没有。

  他横下一条心,决定明天和这位自称是许达文儿子的人见面。

  他确信洪笑已经回到番禺,他似乎预感到什么。他暂时忘却了刚才的种种烦恼,决定立马到番禺去。

  华灯初上,天地间突然换了另一副面目,整座城市沉没在一种无限诱惑的斑斓绚烂之中。那是用金钱和欲望堆积而成的诱惑。李可凡想起80年初,她刚上大学那会儿,这座城市还很灰色,冷冰冰的。20年过去,她已经变成一座不夜城,一座自由之城,欲望之城。她没有理由对这座城市的变化无动于衷。“我们也与时俱进。”李可凡对苏叶饶有深意的说。

  她搂住苏叶的纤肩,一种透人心脾的骨感从手心传递到心灵。她又搂住苏叶的腰,那腰隔着苏叶的衣服,依然让她感到一种纤细与平滑的健美。“我真羡慕你,我要减去10岁就好了。”苏叶当然知道她所指,挺自豪地说:“我是很爱我自己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来侵犯我。只有我侵犯人家。”

  “那一夜情呢?”

  “更是,是我在选择他们,不是他们在选择我,我一旦发现他们有这种企图,就中断。”

  “中断?”

  “对,中断。”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叶忽然对李可凡耳语,把李可凡逗得仰头大笑。

  “你这么残忍?”

  “我就是这么残忍。向男权挑战,在他最想要的时候,本小姐不想了。让他像狼一样仰天嚎叫吧!让他去自渎。让他们知道没有女人的滋味,让他们明白尊重女人爱惜女人的重要。”苏叶自鸣得意。脸上庄严得像中学课堂上的政治课老师。

  “我做不到。”李可凡还是淑女一般。

  “红字的时代过去了。是谁写的《红字》?是男人,是那个叫霍桑的男人。为什么?你说,李老师,为什么一定要女人为男人上绞架,上断头台!”

  她们边走边说,不觉已经走出了环市路。两个风姿绰约,优雅靓丽的女权主义者,忽然发觉走到不该到的地方。她们离风雅颂太远了。

  她们截了一辆的士,“去风雅颂酒吧。”李可凡对司机说。

  “真的去风雅颂?”苏叶问。

  “难道你不想去?”李可凡搂住苏叶的腰肢,她觉得苏叶的腰肢对她很诱惑。她已无法回忆起自己少女时代腰肢是否也这样。那个年代,女人们对自己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力,连自我审美都基本丧失了。电影和画报上,都是些膀大腰圆的女人。那是一个讲究以大老粗为荣的年代。

  苏叶就势按住李可凡搭在她腰肢上的手,轻轻地摸挲着,悄悄地对李可凡说:“是不是很性感?我自己都觉得性感。自己抚摸它,马上就有了感觉。你说为什么?我一见到腰间有赘肉的男人,马上就倒胃口。”

  “马上就想中断是吗?”她说着,和苏叶抱成一团,哈哈大笑。的士司机从后窥镜上望她们,他分不清这两个女人的真实年龄,但他会意一笑:这样的女人越来越多了。男人要麻烦了。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

  在风雅颂。

  外场花园没有人,内场节目刚刚开始。四个摇滚青年早就准备开张了,在那里轻弹浅唱。酒吧里慢慢又拥挤起来,真正的高峰要到夜里10时以后。

  李可凡不想进内场,便在外场花园角落的那张酒台上坐定。这张酒台正是那晚与胡杨坐过的那张。有好几天没来风雅颂了。这里的一切都太合乎人性的各式欲求。老板一定是一个深谙人性哲学的人道主义者。他靠贩卖人道主义赚了大把大把钞票,这是他的聪明之处。

  苏叶说去洗手间,她诡秘地对李可凡挤眉弄眼。

  李可凡今晚只想在这儿坐坐。这里虽然和白云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什么都不同,动机、过程、环境、形式、内容,没有一样是可以类比的。但是,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宣泄,人性的宣泄。什么事情到李可凡这儿,马上就会进入文化范畴,这也是令她讨厌自己的原因之一。无法改变。只有和作家在一起,在那位比她大10几20岁的作家那里,她就会变成一只没有思想,不会思考的猫。

  坐到外场花园这个角落里,潺潺的流水声和从桌子底下流过的五彩斑斓的流水,似有若无的背景音乐,都会把人拖带进一种思念之中。对童年的思念,亲人的思念,恋人的思念,那是被迫出来的思念。

  睹物思人,何况来风雅颂的潜意识里就有一种依托,一种寻求。她很想知道今晚胡杨有没有来。但她不想进内场,不想在内场碰见他。应该是他,非常欣喜,意外地发现她坐在曾经坐过的地方。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当年和那位作家,她就常常玩这种把戏,这种把戏给人的感受太美妙了,难以忘怀。

  苏叶去洗手间去了许久。李可凡想,她一定在内场碰到谁了,乐得独自在这里想想心事。她发觉,最近的日子自己变得会思考了,也开始爱惜怜悯起自己的身体。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那些离老去不远的地方,的确需要自己好好珍惜,否则是没有人替你呵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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