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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山有些寒意,但是没有风。雨时大时小下着,老天似乎永远不想让雨有停下来的意 思。林中空地上空飘飞着细雨,细雨聚集在黄栌暗红的叶片上,变成一颗颗豆大的雨滴,滴下来。唱歌的人们撑着各种颜色的雨伞,站在雨中放开喉咙,尽情歌唱。人们非常默契地站成高声部、低声部,男声部和女声部,不时加进来的人,一旦发觉自己站错了位,便会慢慢地移动,寻找到自己合适的声部。

  用毛笔抄成的歌词就挂在两棵树中间拉起的铁线上,地上有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皮箱,是存放歌词的,铁皮箱用一根铁链子固定在水泥地上的钢钉上。这是白云山管区为合唱团无偿准备的。

  没有音响,但有时会有拉提琴的人来伴奏,指挥是毛遂自荐的,有几位比较固定的指挥,谁先到谁有空谁就是指挥。

  白家胜教授退休以后,便成了合唱团的中坚力量。一开始,主要是白夫人有兴趣,白夫人本来是军区文工团的合唱指挥,陪白家胜教授上山晨练,见有人唱歌,便当起指挥和教练。她几乎天天上山,只要有三五人聚在一起,她就很卖力地指挥,教歌。白家胜教授本来是个歌盲,既然老伴热衷于此道,他在一边闲着,也就在65岁的年龄上跟老伴学唱起歌来。有时老伴没来,他便接替老伴,像模像样地当起指挥来。

  李可凡每个周末都来唱歌,她并不是很投入,常常是一个人远远站着,听别人唱,有时也跟着哼哼。

  “李老师,你也来唱歌?”白家胜那亮堂堂的嗓音把李可凡吓了一跳。刚才还在雨中使劲指挥的白家胜教授,突然出现在李可凡身后。

  李可凡猛地回头,见是白教授,有些语无伦次:“教授,你好,你指挥得真好!”李可凡真诚地说。

  “真的?不是恭维我吧!哈哈,终于有人欣赏我了,我可得去告诉老伴,让她别再小看我。”白家胜兴致勃勃。他退休之后,李可凡很少见到他。

  “真羡慕你们,”李可凡带着欣赏的口气,望着这位70岁的老人那青春的面容,她很由衷地说:“白教授,你们这一代人真值得我们学习!这是真的,不是客气话。你看,我们都未老先衰了。”李可凡有些惭愧地说。

  “哪里啊!我这是外强中干,经不起几下折腾了。都七十有一了,你看,你多年轻!年轻就是本钱。”这个快乐的老头忽然话锋一转,“怎么样,小刘好吧!”白家胜指的是刘兴桐。

  李可凡不想谈刘兴桐,她与刘兴桐有约,家丑不外扬,在外面绝不谈两人的事。他们之间的冷战,外人不甚了了。白家胜略有所闻,他倚老卖老,心想,别人问不得,我还问不得吗?刘兴桐还是我举荐的呢。他有今天的成绩,自然是他的努力,但没有我白家胜的力主,也很难说呀!他虽然从不去打听刘兴桐和李可凡的关系。但李可凡心情不好,他是看得出来的。

  “还好吧!没有什么事。”李可凡也不想就此深谈。

  白教授觉察到李可凡和刘兴桐的危机。他和李可凡接触不多,但在正中大学,李可凡口碑不错,刘兴桐事业势如破竹,步步前行,李可凡却步步后退。她本是英语系的教学尖子,这几年却明显地停滞不前,前几年评上了中级职称之后,就再也不求上进了,这在正中大学是人尽皆知的。人们知道正中大学校长刘兴桐是位著名学者,但很少有人知道刘夫人李可凡曾经是个英语系的才女和正中大学的校花。自从嫁给刘兴桐之后,李可凡基本上就在人们的视野里销匿了。一方面是李可凡变化太大,结婚之后,她基本上不喜欢交际,也很少和刘兴桐出双入对的。这点很令人难以理解。白家胜就多次开玩笑,说刘兴桐封建意识,金屋藏娇,大男人主义。

  白家胜看出李可凡不愿多谈家事,尤其不想提及刘兴桐,也就调转话题。

  “有空到这儿唱歌,也是乐事,刚开始,老伴迷上这里,我很不耐烦,迁就了她几回,哪知自己竟上了贼船,自己也迷上了。天天都得上来,不吼上一阵子,心里憋得慌。李老师,你好像不太经常来?”白家胜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

  “不太经常,听人家唱,心里也舒服。”李可凡让白家胜感染了,话也多了一些。“白教授,听说来唱歌的很多人都是下岗的?”

  “是啊!下岗的,退休的,没什么事做,唱唱歌也好。忘记一些事,总比让那些烦恼缠住强吧?”

  “那也得有饭吃有衣穿才能唱歌啊!”李可凡天真地说。这是很令她费解的。她来过好多次了,至今依然没有一个朋友,也从不与人交流,所以她对这些唱歌的人一无所知。从外表看,有些人的境况并不好,但每次几乎都可以看到那些熟面孔,光进山的门票就是5元钱,天天来,每月就150元,还要吃的、喝的,车费呢?她有些不太明白。

  白家胜在这山上唱歌也有五六年了,他爱与别人聊天,待人友善,唱歌的歌友们,他几乎无人不识,人们也很亲热地叫他白教授。他指挥水平一般,时时引起一些笑声,但人们喜欢他,尊敬他,他也好为人师,所以他一出现,气氛自然就变得快乐轻松了。就是玩呗,也没有什么功利,那么认真干什么!这是他的逻辑。

  “是啊!这可是个小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李老师,这里藏龙卧虎呢!有穷得打叮当的,也有富得流油的,民工、佣人、白领、高官、老板,什么样的人都有,齐全得很,到了中午,有啃面包喝冷水的,有饮参汤食小灶的,有上酒楼开包厢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只有一样是不变的,那就是老歌,这里唱的全是老歌,你知道为什么吗?”白家胜说到兴处,卖了个关子。

  “那为什么呢?”李可凡也觉得奇怪,干嘛都是老歌呢?年纪大的情有可原,其中也不少是年轻白领,还有中学生、大学生模样的人,连五六岁的孩子都有。“那是怎么回事?”李可凡隐隐约约感觉一些意味,就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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