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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荀尚仁三言两语介绍完陈梓浩,说陈梓浩是选调生,组织重点培养的干部,担任镇长助理职务。下面就乱哄哄议论了一阵,荀书记突然不发声,下边马上就安静。开会就是这样,领导的声音与会场秩序成正比,领导音量越大,下边声音就越大,领导声音小了,下边听不到了,自己就不聒噪了。

  接着,荀书记开始大谈当前镇里“一生一死”两大中心任务,要求包村干部一定千方百计,把平坟任务完成,确保公路两边农田不留坟头。对违反计划生育的群众,要采取更严厉的措施,只要不死人,采取什么手段都不为过。荀书记还面授机宜道:“你们开动一下脑筋,把孕妇的老婆子关起来这招不行了,要关就关孕妇她亲妈,不然孕妇不心疼。不靠下边那部位搞点钱,你们喝西北风去!”干部们就哄堂大笑。

  刚接触社会的陈梓浩没想到第一次听到的农村工作竟是怪怪的。会后,荀尚仁说:“今天先不谈分工的事,先让老宋带你看办公室吧。”老宋乐呵呵地领着新领导来到简陋的办公室。他啧啧赞叹一番,直叫“陈镇长”。

  陈梓浩忙说:“别乱叫,我不是镇长,要叫就叫小陈。”

  “我哪敢?我在政府干大半辈子,第一次听说有镇长助理的官。那叫你陈助理?也不对,有个民政助理,他算不上领导呀!还是叫镇长顺口。”接着老宋又笑容可掬地解释说,“你来前,我听说有个学财会的大学生是个关系户,要来顶替我。正好你说你是学财会的,我就误会你了。没想到你是领导,这下完了,要有小鞋穿喽。”

  上班后,陈梓浩给自己定了工作原则,要做到“四勤一懒”,就是手勤腿勤嘴勤脑勤,外加荣誉面前懒得争。要明白一个道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是自己的救世主。还要牢记一个哲理,你给别人搬掉绊脚石时,其实在为自己铺路。做好了充分思想准备,可就是听不到冲锋号角的吹响。

  半月时间过去了,镇里还没给陈梓浩分工。实事求是讲,也没法分工。一万多人的镇区,党政领导比一个班还多,长期以来,各自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势力范围,荀书记也不好强把别人吃了多年的蛋糕分一块给刚来的陈梓浩,为他去得罪别人。毕竟能管事就是有影响,也是得实惠。他既没人管也没人问,就像一只可怜的蘑菇,完全成了多余的人。不行,得找荀书记问问。

  荀书记却漫不经心地说:“你在镇上只是挂个名,混完一年就高升了。干工作难免要出差错,还是少干为好,这样不出问题。”

  陈梓浩着急地说:“荀书记,你错了!我和被省直厅局选中的选调生不一样,他们才是一年后就走的,我不是,要在基层长期干的。”

  “我错了?怎么恁多名堂?那就这吧,这段时间会议多,你多参加些会,熟悉下人头,了解下政策,有好处。”

  果然第二天,镇政府办就通知他到区里开会,自此他成了镇里的开会专业户。凡是镇领导认为无关紧要的、不作发言的、应个卯就行的、能逃避任务的、要求镇领导必须参加的诸般会议,统统让陈梓浩代劳。陈梓浩也乐意如此,长见识啊!

  这天,他一下接到两个开会通知,先急忙赶到区礼堂报到领出材料,又来个急行军,一路打听赶到政府小会议室。一推门,他愣了一下不知往哪儿坐。因为以往的会议室主席台和听众席泾渭分明,作为参加会议人员,不管是发着票对号入座的,还是按事先安排的牌子坐的,甚或是坐迟到席的,他都学会了对付方法,但今天小会议室里却摆着一圈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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