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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第五章 两个活教材

  好在时间不长,组织部来通知了,一谈话才知,部里给他联系了一个形势不错的国企,要他抓紧和镇里交割手续,尽快到企业报到上班。陈梓浩当即叫起来:企业?我当初就是不想到企业才考的选调生,企业还不如乡镇哩!

  负责谈话的同志哧地一笑:“根据选调生政策,你们实行动态管理,这企业、乡镇和学校都是基层单位。农村工作你不适应,到学校吧,你又没教师资格。你学的是经济,到企业能发挥专长啊。你别再说什么了,你不知为你这事,我们还特事特办哩,要按正常程序,报到市里省里没个月儿四十是没结果的。”

  陈梓浩知道有关政策,区委组织部对选调生负有直接管理职责,可以结合考察情况,对选调生队伍的进出和岗位做适度调整。而陈梓浩在政治思想、道德品质和遵纪守法、廉洁自律方面没有发现问题,区委组织部专门进行研究,最后按照干部管理权限,提出了调整到企业工作的意见,报上级组织部门同意后才实施的。

  这个倒霉的人心情坏到了极点,费了好大的劲,最后还是落到企业,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除了服从组织安排还能有什么办法?他想,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没傲骨,到镇里办手续时,见人就握手告别。只有两个人他没有见,一个是荀尚仁,他不屑见;一个是老宋,没在办公室。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爷们走了!想到不再仰你老荀的鼻息,何其快哉!站在烈日下的陈梓浩,回头眺望一眼远处那座灰头土脸的镇政府大门,怀着荆轲刺秦的悲壮,猛然来个鹞子翻身,蹿上自行车,义无反顾,拼命前蹬。

  前边正在拓宽公路,从开春修到现在,一条平坦的柏油马路眼看就在脚下。陈梓浩突然酸楚地想:刚开工时,我是多少盼望这路早点修好啊,那时每天上下班,车轮子碾着柏油路面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感觉该有多爽!现在路就要通了,我却灰溜溜地走了,估计也不会再踏上这条道了。难道这是预示我这一步走错了?他不敢多想,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别无选择,只能前行!

  突然身后传来“浩子”的叫声,在这地方如此称呼他的没有别人,只有老宋。

  “你这人,说走就走,让我赶得跟头流星的!”老宋从三轮摩托上跳下来,凌乱的头发被风吹成了大背头领袖发型,灰头土脸的,十分滑稽。

  陈梓浩突然眼圈红了:“宋哥,我……”这老宋肯定是来送他的,情急之下,把公安的装备都征用了!

  “你呀,太莽撞了!就不会忍忍?这下可好,路都让你堵死了!也是人各有命,这两年我看出来了,你绝非池中之物。”老宋亲昵中带着惋惜,拍拍陈梓浩的上臂,从黑皮包里掏出一沓钱,手指麻利地在油油的嘴唇上一抹,边数边说,“这是你最后一月的工资和两个月的下乡补助。说白啦啊,财政上的钱还没拨到,我刚才出去凑的,提前给你先。”

  “不要,我不要!哥你买烟抽吧。”

  “啥话!我能没烟抽?你倒是正用钱的时候,到新单位总要请请领导吧?”

  陈梓浩哆嗦着接过钱,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鸡巴男人家,哭啥?签字呗!”老宋调侃道。

  “唉!”陈梓浩边办手续边咧嘴骂道,“啥事都让你搞得公事公办的,你不会代签一下?”

  “浩子,这就是我要给你说的。一年会计十年脏,你到企业避免不了和钱打交道,一定要在手续上把好关,领导拿钱也要签字,别被算计了还不知啊!”

  算计!陈梓浩听到这个词,不由气愤起来,老宋发觉无意戳到了他的痛处,讪笑了一下。腰间的BP机响得正当其时,老宋夸张地拽出,金灿灿的链子掉出老长,他握着象征身份的小玩意儿,使劲往远处伸着,挤着眼看,说道:“就这吧,所里要赶现场,等用车,你走好。有事呼我啊!对了,前儿遇见老孟了,他说……”

  “说什么?青苗款到现在还没给他们一分!”

  “说……陈镇长恁好的人,硬让挤对走了!”老宋不等陈梓浩反应过来,跳上摩托,突突突跑了。

  陈梓浩目送老宋拐入区间道,看见他的手还一扬一扬地打招呼,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想起在蔓山镇短暂的一年多时间,让他刻骨铭心的只有两个人:想起心暖的老宋和想起心寒的荀尚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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