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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你还参加舞蹈队?你看起来根本不像会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吧。我是说舞会。”

  “你真小看人,我还参加过台球社呢。舞会?大二时参加得比较多,因为要教新同学。我只跳快华尔兹。”

  “快华尔兹?你还真是……你运动细胞有那么好吗?”

  其实跟运动细胞无关。沈安若不喜欢舞会,相识的男女在一起搂搂抱抱很是别扭,陌生人便更是尴尬。那一年总是去舞会,是因为班里的男生参加了校际礼仪比赛,有交谊舞的比赛项目,请她陪练。之所以挑快步的华尔兹,只因为虽然跳这种舞蹈的男男女女身体贴得最近,却最像纯粹的舞蹈,只能全神贯注,没有时间与精力去闲聊以及制造暧昧氛围,她最讨厌跳舞时对面陌生的或半生不熟的男子为了套近乎便问东问西,又不得不答。跳快步圆舞曲时则通常要少说话,因为稍不留心舞步便乱掉。更好的是,商务舞会里总是极少有快步圆舞曲响起,通常她只消一句话,便可以躲过无数的邀约。

  偏偏好死不死的,没多久,大厅里恰恰响起了《春之圆舞曲》,虽然只有隐隐约约的音乐传来,却也足够了。程少臣站了起来:“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吹牛。”抓了她的手轻轻一扯,便将她拉到身前。沈安若都没来得及抗议,已经随他的舞步开始轻快地旋转。他舞技十分好,她只见得到一切都在旋转,旋转,周围景象变幻,连程少臣的脸都有些模糊,自己也几乎要被那股很大的离心力甩出去,但他轻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令她很有安全感。真是荒谬极了,竟在这无人的偏厅里像傻瓜一样跳舞,她在旋转的间隙这样想。当她终于彻底晕眩的时候,舞曲恰也停了,程少臣顺势将她向后一送,她便恰好跌进一张单人的软沙发。

  那沙发实在太软,她又晕,挣了半天也没起得来,于是程少臣浅笑着递过去一只手,她立即抓住,被他拉了起来,沈安若站直了身子时,自己还抓着他的手。

  他的手很瘦,但是指节有力。场面似乎有点小暧昧又有小小的尴尬,沈安若忆起她听到的关于他的事,索性翻过他的手掌细细地看,他的手指非常修长,掌心纹路清晰。

  “你难道会看手相?”

  “嗯。”

  “你看出了什么?”

  “你聪明能干又有钱,还有很多艳遇。”

  “还有呢?”

  “你多才多艺文武双全,会打球会钓鱼还会乐器,至少懂两样。”

  “这么神?”

  “当然。咦,那边就有钢琴,你可以为我弹一曲吗?”

  “好。你想听什么?”

  “《大黄蜂进行曲》。”

  “……还有别的可选吗?”

  “《超级玛丽》?”

  “我还是弹大黄蜂好了。”

  他其实只弹了半小段,因不想惊动了外面,又弹得极轻,但是手指飞舞,非常优雅,沈安若直鼓掌:“你再来一段《第五交响曲》好了。”

  程少臣被她打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女孩子们是不是通常都点《飞越彩虹》?想装得古典点还可以选《夜曲》或《月光》。”

  “莫非你当年为了讨女孩子们欢心,所以把这几首练得最熟?那好吧,来一段好了。”

  “多谢你赏脸,我想我们还是回大厅去吧。”

  天下所有的舞会到了后半场就变得有些狂欢无序,他俩回舞厅跳了几支舞,都觉得颇无趣,穿不惯高跟鞋的沈安若开始脚痛,于是舞会没结束他们便离开了。

  程少臣送沈安若到她家楼下,下车替她开了车门:“要我送你上楼吗?”

  “不用,现在不算晚。这个还你。”她打算将那只翠镯取下,却没成功。大概晚上活动量大,手腕发胀了。

  “留着吧,很适合你。”程少臣淡淡地说。

  沈安若胸口有些憋闷,直直地望向他:“为什么?”

  “你不妨当做今晚帮我的酬劳。”

  “这位无产阶级兄弟,你真够大方。我的服务值不了那么多钱。”沈安若一口气地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歧义,狠狠地紧咬了一下唇。

  “那么当做生日礼物?我们是朋友吧。”

  “谢谢,我生日早过了。”

  他们俩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程少臣一直不说话,沈安若又试着脱掉那手镯,越使劲竟越脱不下,好像故意的一般,程少臣突然便轻笑了一下。沈安若觉得气,瞪他一眼:“我上楼了,改天快递给你。”转身便走。

  “沈安若。”程少臣等她走出几步,突然出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

  “你为何不认为我在追求你?”

  沈安若一瞬间头脑有些空白,就那样看他一步步走来,站在离她不过半臂的距离。他高她许多,站得很近时,她必须仰着脖子才能与他对视。

  月光很亮,恰好正对着程少臣。沈安若似乎是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看他。他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直,而他的脸此刻在月色里有一种玉般的光泽,显得十分的不真实。沈安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一向清澈,却始终望不见底,而此刻,她在他眼中看不清其中的任何情绪,喜悦,期待,紧张,得意,甚至是她最常在他眼中看到的戏谑,全都没有。

  “既然你现在是一个人,不如做我的女朋友。”程少臣的语气始终淡淡的,不像在表白,倒像在协商合同条款。

  沈安若隐约在那一汪深不可测的水中看到很久以前的自己。那一年,也有一个笑容淡淡,心思难测的大男生,也是这样喊她的名字,在几米远外的地方对她说:“如果你到毕业都一直一个人的话,不如考虑一下做我的女朋友。”

  虽然是夏天,但夜风吹过,她竟觉得有些冷,脑子里空荡又混乱,仿佛听见自己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以为我已经表示得够明显。”

  “你指今天?还是从很久以前?”

  “这个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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