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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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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已被自己虚构的成功幻景所鼓舞,变得豪情万丈,兴奋不已,他扯开喉咙朝远处大喊起来:“我——要——挣——大——钱——我——要——成——功!”由于喊得过于激动,他的脸有些扭曲。 “你小子想成功想发疯了。”逸文说。 “我从小到大吃的苦太多了……”雷鸣的神色由刚才的亢奋转向黯然,眼眶的泪花像水晶灯一样闪烁。 逸文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大苕……” 白芬的不详预感变成了现实:她没过分房的初审名单。 在那个初冬的黄昏,她裹在拥挤的人群里将贴在厂门口的名单公告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硬是没找到“白芬”两个字。她被人群挤出来的时候像是从水塘里爬出来,浑身被虚汗浸透了。她有气无力地踩着自行车回家,回到家后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正在洗菜的秦文夫被她这副情态吓了一跳,忙问她是不是病了。白芬并不回复丈夫的发问,嘴里喃喃唠叨:“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看她这样子,秦文夫猜到分房的事八成是黄了,他宽慰道:“无所谓……谁稀罕那房子让别人稀罕去好了,咱现在又不是没房子住。” “你懂个屁!”白芬突然吼道,满腹怨恨似乎找到了爆发口,“只有你这种没用的人才说这种没用的话!有房子住?方便?连屙屎拉尿都要排队也叫方便?我们半辈子过去了,是无所谓了,但我不能让东东跟我们一起过这种日子!” 秦文夫被骂得火起,但还是咬咬牙忍住了。他了解妻子心里不痛快,自己又不能弄一套房子出来,只能息事宁人率先撤出争吵,然后围起围裙继续洗菜做饭。在一旁纳鞋垫的秦老太嘟哝了一句:“有话好好说,甭吵架。” 张红梅过了初审,当她在通告上找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女厕所里放声大哭了一场。她把这视为白芬的功劳。几天后,她提着4条中华烟、4瓶五粮液外加一袋苹果来到白芬家,求白芬好人做到底把这些东西再捎给刘建明。她红着眼睛说:“上次能过初审,我跟我全家都感谢你,真的。我已经豁出去了,为买这些东西我结婚项链都卖了。成不成在这一搏,我知道你能跟刘建明说得上话……”白芬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放这里吧,我尽力。” 张红梅走后,白芬提起烟酒狠狠地砸在地上,酒瓶猛烈碰撞水泥地面发出的破碎声在寂静的冬夜里异常恐怖,一家人都惊呆了。秦文夫喝道:“你疯了!”白芬边踩踏着地上的香烟边发狠地说:“我自己都没分到房子,会为你去跑房子?做梦!” 白芬终于和刘建明上床了。这似乎是命中注定无法跨过的一步,既然如此,早上床比晚上床好。她很清楚,刘建明对自己念念不忘,无非是因为十几年前那点“念想”,从他几年前提拔她为副科长到如今不让她上分房初审名单,也是因为那点“念想”(他在等自己去求他)。既然他念念不忘,就给他好了,只要得能分得房子,也实在不算什么。从古到今不都是这样?你不想付出就想收获?屁! 那天龙阳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弥漫了城市低沉的天空。晚上将近7点的时候,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恣意飞舞了一天的雪花逐渐停下来,偌大的厂区像盖了一条巨大的白色毡子,因为雪光的映照,本已暮霭沉沉的天色竟透着几丝妖娆的明亮。 白芬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步履沉重地来到新办公大楼楼下,她望了一眼六楼窗户,里面照例闪着明亮的灯光。她迈上楼梯,寂静的楼道里只响着她一个人咚咚咚拖泥带水的脚步声。在六楼刘建明的办公室门口,她踟躇着不敢敲门进去。她的心砰砰直跳,像是庙会里的惊天擂鼓。她返回到楼道,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过了一会儿,再次来到门前,但悬在半空的手指就是无法敲下,仿佛那不是一扇门,而是一道鬼门关。她来到楼层尽头的卫生间,查看没人后才关上门,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大骂起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18岁的处女?狗屁!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堆烂货!你争不来房子连儿子都瞧不起你,你还要屁脸面?!”用粗鲁的詈言骂完自己后,她心情似乎一下轻松了,舒畅了,心里也不擂鼓了,腿也不发软了。她捋了捋头发,又补了妆,随后跨出卫生间,几步走到办公室前,凛然敲响了房门。 刘建明正在忙着打电话,看到白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白芬在沙发上坐下后,有点心神不宁,室内的暖气让她觉得很热。刘建明似乎在跟一个老总谈什么事,声音爽朗、稳重、干脆,外加一点傲气。她相信,只有成功的男人才拥有这样的声音和语气。 打完电话后,刘建明跟白芬开了一个玩笑:“下班了还不回家,不是又来找我叙旧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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