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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都是兄弟,讲什么服不服的。我只想有饭大家吃,有财大家发,生怕哪个地方做得不公平。

  龙哥做事,大家没得话讲。

  你莫这么讲。看在虎头份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提个醒。见他不说话,我叹了口气,其实你也晓得,这个位子我本来不想坐的,实际上我是在替虎头坐。要是哪个真想坐,只要兄弟们同意,我绝不讲二话,马上让位,怕就怕不打招呼,在背后下毒手,一点也不顾兄弟情谊。

  龙哥,有话你就明讲,我是跟你一条心的。

  昨晚上有人砍我,被我放倒了。他讲是龚建章派来的,我怕他乱讲,所以找你来问一下。

  陈明摸出根烟点燃,一口就抽了几乎一半,又甩在地上踩熄,他这两天样子是有些不对路,但我根本没悟到他会干这种事。

  我也想不到啊。平时人前人后地夸他能干,没想到他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那个人,很多事都藏在心里,别人摸他不清的。

  他确实是个狠人,算盘打得很精:我要是被做掉,别人要怀疑也只会怀疑到金老四头上,他就会借机会把金老四搞掉,剩下一个扁毛,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位子最后还不是他来坐。

  我替你搞掉他。

  不要急,你现在监视他,有什么动静马上告诉我,等跟老大讲了,再动手。

  河边的风很急,龚建章和我并肩散步——我不能让他走在我后面,他也绝不敢走在前面。龚建章神色冷峻,看上去跟镜中的我有几分相似。其实他的性格、作风也跟我有点像,所以我们之间的冲突是注定了的——同性相斥并不是指性别,而是指性格。

  我晓得你怀疑我,我真的无话可说。龚建章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很会做戏,要不是后来又搜集到一些证据,我简直要动摇起来。现在他这样子只能让我更加憎恨——我恨他一如恨自己。

  很多人恨我,龚建章看着我说,我不晓得是谁在背后诬陷我。

  恨我的人更多。

  你认为我是?

  不是我认为。

  我搞不懂你什么意思。

  风更急了,我止住步子,淡淡地道,江湖风波恶,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吃掉你。

  龙哥。

  心狠手辣是必须的,只不过做了就不要怕有什么后果,什么后果都是有可能的。

  我要见老大。

  你没机会了。

  龚建章身手不错,但快不过我,而且他已被恐惧紧紧攫住,出手毛躁,破绽太多。处理了他之后,我望着一河湍急的浊流,感到说不出的空虚和失落。

  必须承认,龚建章事件对我的打击很大——一向把他当兄弟的,没想到背后这么搞我的路子。兄弟的背叛远比敌人的算计更能带来伤害——我宁肯同时跟三个仇家明对明对砍,也不愿被朋友暗地里出卖。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多想也没什么用,我也晓得这样安慰自己,但仍然是不开心。

  借酒消愁不是我的风格——我认为那是孬种的行为,只有放肆地做爱,在一次次冲撞和旋转中迷醉于肉体的快感中。闭上眼睛我忘了身下的人是谁,我只想一个人去飞,飞得越高越好。甚至不想射精,因为射精过后是不可阻止的坠落,从高空重新掉下来。快感过后乃是更深的空虚,我突然明白自己最怕的是什么了。

  刀疤重新出现了,精神很旺。看得出,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搏令他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我希望他逃得远远的但他一心要为解晓东报仇。是条硬汉,重义气,这样的人越来越少,已成珍稀动物。我一点都不想杀他,我尊敬他,但我得想方设法灭掉他。即使我想死,帮里的兄弟也不会批准,因为如果输掉这一场,不仅是输了自己的命,也是输了他们的面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我所听到过的最深刻的一句话,我还从中听出了最浓的无奈。

  决斗在城郊的一座山上举行。我手下的兄弟全部到场,刀疤也约了道上的几个人作证。我晓得有更多没有露面的人在背后下了赌注,也就是说,我跟刀疤成了别人手中的骰子。对此我深恶痛绝,却又无法阻止,就像无法阻止他们敲诈、卖粉、跟朋友的马子上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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