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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四


  翻开病历,前几页确实没什么问题。

  上海的专家是烟子请来的,祝童原以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看到后面的病历以及治疗记录,才发现问题很严重。

  头面部灼伤病人最怕感染,大火轮初期有肺部感染、肝功能、肾功能损伤、电解质紊乱等多项并发症。经过前期治疗,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但只能靠呼吸机与输液维持生命。

  上海的专家组来了以后,对大火轮实施了气管切开手术;经过那次手术后,大火轮的咽喉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祝童不相信,江小鱼会把他变成哑巴就放心了;他仔细研究着最近几天的用药情况,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这种药,是本地供应的还是他们带来的?”祝童指着一种抗菌喷剂问。

  这是一种外用药,起覆盖伤处的作用。病历显示,大火轮前期用的是另一种喷剂。

  “这是……进口药,他们带来的。别的病人用的效果都不错。”黄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盒;“每种药,我都留有样本。”

  “进口药?”看到药盒,祝童啼笑皆非。

  这明明是望海制药出品的冰雪散喷剂,去年有家上海的医药公司订购了一批,要求外包装与说明书全用英文,说是要出口。没想到,他们竟然当成进口药卖给那些专家们了。

  冰雪散本是祝门秘药,对治疗外伤有奇效。这种喷剂是望海医药研究所在原配方的基础上改良后的成果,成分与疗效祝童很清楚。对轻度烧伤病人用还可以,绝对不应该用在大火轮这种重度烧伤病人身上。

  “把它停了吧,以前那种就挺好。”祝童指着病历上写着冰雪散喷剂的地方说。

  黄海点点头,拿着病历去找医生了。他几次亲眼见识过祝童的本事,对他的医术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没几分钟,黄海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面色不善的中年人。

  “你有什么权利质疑我的处方?”中年人进门就气哼哼的对祝童嚷嚷。

  “请坐。”祝童指指沙发;“我只是建议,都是为了病人好。如果有异议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讨论。但是,那种‘进口药’真的不能再用了。”

  “我是烧伤病理学博士;”中年人坐下,缓口气道;“他是我的病人,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药。我知道,你是‘神医李想’。中医也许在别的方面有用,但是在我面前,你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没有无菌病房、没有……”

  “我只是说,这种药应该停用。”祝童皱起眉头。

  “你认识它是什么药吗?”中年人不依不饶地说。“进口货,专治疗烧伤的进口药。”

  “冰雪喷剂。”祝童祝童拿起药盒;“望海制药出品。望海医院与望海制药都属于望海集团。也就是说,它是我们的公司出品的外伤喷剂。用于治疗出血性外伤,术后伤口恢复。但是,它不能用于重度烧伤。不能大面积长时间使用。否则,很可能因肾功能衰竭而导致病人死亡。博士先生,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中年人的脸腾的红了。

  祝童又道:“很高兴您对望海制药的产品如此推崇。但为了病人着想,它不能再用了。我能知道它的价钱吗?”

  中年人哑口无言,灰溜溜的出去了。

  “这个博士水品够臭的。”张伟翻看着大火轮的治疗记录;“九百八十元。李老板,你真黑啊。小小的一瓶就敢要这么贵!”

  “出厂价是六十八元。”祝童歪歪嘴;怪不得博士会如此生气,原来是断了财路啊。

  大火轮一天至少要用两瓶冰雪散喷剂,按照行规,九百十元之中博士每瓶拿到的回扣不会少于五百。

  四楼的病人有十一位,虽然轻重不一,但冰雪散属于小剂量消耗品。上海的专家组来了有一周了,如果每位病人都用的话,博士这一周少说也挣到五万左右的回扣了。

  没办法,冰雪散喷剂没被列入医疗机构采购名录,一半左右的销量都要靠那些手里有资源的医药公司完成。人家如何定价操作,望海制药并无制约的手段。

  祝童想,冰雪散喷剂的说明书必须修改,副作用与用量的表述应该更严谨、更明白易懂。看博士的水准,似乎没注意到那些。如果听之任之的话,早晚会被病人家属告上法庭。另外,是不是该趁机把冰雪散的价钱涨一些?

  第二天,于蓝带着几位助手来了,她负责与祝童选定的那家国企谈判。

  接下来的几天,祝童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万家生佛他们倒是忙的不亦乐乎,从那十二家民营企业中挑了四家,商谈投资事宜。他们的胃口不只是用一套污染处理设施换取股份,而是想获得百分之四十左右的股份。如果没有祝童的警告,那些人一定会将股份全部收购掉。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祝童只有在修炼蓬麻功时才能静下心不去想王文远的事。周末,他终于呆不住了,只通过黄海给王向帧打了个招呼,乘班级飞回上海。

  叶儿依旧很忙,福华造船成立后,原旭阳大厦并入集团公司,更名为福华大厦,叶儿就在这里面办公。因为距苏娟家比较近,虽然陈依颐给她配有一辆别克车和专职司机,平时很少回楼顶公寓住。

  去年十月,苗苗妈就来到了楼顶公寓做保姆,苗苗也跟来了,偌大的房间里因为她们母女的来到而多了几分生气。

  苗苗妈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在上海,能允许带着女儿做保姆的人家,不多。祝童与叶儿是真的喜欢苗苗,今年有特别为她选了一所好学校借读。对于这个家,苗苗妈比祝童和叶儿还上心。

  祝童一进门,苗苗妈就围着他忙碌起来,递鞋泡茶、打电话通知叶儿,准备饭菜……

  祝童上到公寓的楼顶花园,玻璃花房里,飞舞着数不清的蝴蝶。这些都是叶儿养的,她舍不得吃,祝童时不时上来吃几只。

  一会儿,祝童从花盆下拿出一只新手机,换上一个新卡,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对方是秦可强,祝童一周前委托石旗门调查一下周围有无异常情况。

  石旗门去年十月份通过拍卖,付出了两亿七千万,收购了那家物流公司。现阶段正处于磨合期,祝童本不想麻烦他。可是,祝童到上海后的情况秦可强最了解。

  现在,石旗门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戴毛子,祝童曾经委托的那个私人侦探也失踪了。

  秦可强还得到了另一个线索,戴毛子平时十分谨慎,他在自己的家里安装了三部监控设备。带走他的人只发现了两部,秦可强找到了另一部。

  七点,石旗门所属的快递公司送来个包裹,里面是一只优盘。

  祝童把自己关进书房,优盘里有一段十三分钟的视频,是戴毛子被两位年轻人搜查并带走的过程。

  戴毛子的家光线阴暗,周围环境复杂,噪音干扰很大。那两位年轻人的行动敏捷、准确、高效,明显受过相当程度的专业训练,他们只对戴毛子出示了一下证件,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说话。视频只录下了他们叫门时的声音,似乎不是上海本地人。

  秦可强还说了另一个情况,最近有人在跟踪青梅。

  删除了优盘里的东西,祝童陷入沉思。

  向华易向老春节期间去澳洲度假,与向家在澳洲的族人团聚,后以身体原因滞留在那里,现在还没回来。

  是不是他听到什么风声,或者受到警告了?

  可王向帧并没有过丝毫暗示?黄海表现的也很正常……

  六、坐诊(上)

  叶儿回来已是十点多了。

  祝童正在客厅里指点苗苗写作业。

  “苏主任回来了。”祝童接住叶儿,苗苗妈准备好的一桌饭菜已经放凉了。

  “老板,你好狠心啊。”萧萧也随叶儿来了。

  叶儿娇嗔地横了祝童一眼,她饿了,抓过筷子吃了几口才去梳洗。

  有了萧萧,客厅里的欢乐就多了几分。她如今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副主任,叶儿的第一助手,也算是个相当级别的职业经理人了。以前就时常跑到祝童这里蹭饭蹭吃喝,萧萧在二楼有一间独享的客房,苗苗妈早已习惯了。有时候叶儿不回来,萧萧也会自己来。

  吃完饭,几个人在楼下说了会儿话。

  萧萧故意与祝童东拉西扯,用一些工作上的事询问祝童。苗苗妈在一边冲着萧萧使眼色,暗示她该休息了,惹得萧萧一阵大笑。

  祝童与叶儿的卧室在三楼,一进门两人蜜糖似黏在了一起,免不了又是一番缠绵……

  风雨过后,叶儿温顺的倚在祝童怀里,脸红扑扑的,微闭的眼睛微微转动着,似乎在回味刚过去的甘美。

  祝童的手抚摸着光滑的身体,心疼地说:“这里瘦了,这里也瘦了。你用不着这么拼命,离开你,福华造船跨不了。”

  “还不是因为你……”叶儿低声说。

  “怎么会是因为我?我现在是医生,与福华造船没什么关系。”

  “记得首长说的话吗?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看到福华造船船坞里驶出的巨轮,看到福华造船制造的军舰,你会自豪,它们有你的一份贡献和心血。福华造船是你生命中的坐标。为了它的基础更牢固;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些话的分量有点重了,压进心底再也浮不起来。祝童沉默了片刻,说:“谢谢苏主任,真是我的好老婆。听萧萧的意思,好像最近遇到问题了。说给老公听听。”

  “是有点问题。”叶儿用毛巾遮住美好的身体,免得祝童动歪心思;“正进行五号座船坞建设招标,松井先生希望日本井池建设能中标,那是井池财团的子公司,技术储备与施工质量有保证。但陈依颐小姐倾向于浦宏船造公司,那是一家老牌国企,曾经也辉煌过,已经有几年没接到订单了。最近刚完成股份制改造,有外来资金注入。听说,市府方面给了依颐小姐很大压力。报价方面,井池建设比较高。可是,浦宏船坞没有建造超大型船坞的经验。”

  “三号船坞给谁了?”祝童想了想,问。

  三号船坞是军方投资的船坞,更方面要求比五号更为严格。

  “不能这么比,三号船坞没有预算压力,由北海重工负责建设。是两个概念。”

  “所以啊,你不该为这件事担心。”祝童点着叶儿的鼻子;“你只是审计室主任,主要职责是为三号船坞服务。五号,与你没有关系。”

  “可是,它们都属于福华造船啊。”叶儿不满地说。

  “在这件事上,你和我都不能说话。五号船坞一定会给浦宏船造。”祝童微叹一声。

  因为井池雪美小姐的关系,他不说话还好,说话一定会起到反作用。浦宏船造……刚注入的资金大概与上海依附范西邻而崛起的政商势力有关,人家早就盯上这块肥肉了。报价虽然低,中后期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追加,全部工程完成后一定与井池建设差不了多少,甚至更高。

  作为中国人,祝童也乐于做旁观者。扶持本地企业本就是地方政府的职责,范西邻如此做很正常。浦宏船造通过五号船坞的建设能汲取经验,说不了,会成就一家有实力的有技术的大公司。

  “也许……”看着叶儿微蹙的眉心,祝童道;“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等招标结束我试试说服范市长和井池雪美小姐,让井池建设与浦宏船造成立合资公司,共同完成五号船坞的建设。”

  叶儿眉心的乌云散开了,用潮湿的红唇堵住祝童的嘴。

  这件事也只有祝童能办到,松井平志即使有类似的想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从叶儿身上,祝童感受到的只有柔情与依恋。他了解叶儿的每一个表情,拥抱着她,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叶儿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调查“神医李想”。

  第二天下午,一辆酒红色跑车驶入上海繁华的淮河路商业区。

  停好车,两位曲线玲珑、带着墨镜的时尚丽人手挽手出现,立即引起区域性关注。

  她们衣着含蓄而性感,恰到好处地展示出两具美体,高挺的酥胸、纤细的腰肢、窈窕而不失丰满,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莫名的诱惑。

  逛商场是女子的最爱,她们出入在淮河路上的商场与品牌专门店,也买了一些东西,却并不只是为了逛商场。她们是青梅与沙盈盈,今天是受祝童邀请来走一趟。

  此时,祝童正坐在一距此不远的商务大厦的十楼写字间里,举着一只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青梅与沙盈盈周围的情况。

  她们两人并非乱逛,而是只在祝童的视线范围内出没。

  一小时后,两位时尚丽人结束了逛街行动,走向停车场。

  祝童,已然换上另外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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