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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谭谏严听她这么一说来了兴致,问:"你是哪里人?你也会做这个?"

  "嗯,一般是用五花肉,这种肉有瘦有肥,味道最好。然后用盐和香料腌起来,放到缸里三到五天,然后就像你说的,摆到炭火上去挂着。炭火不能太旺,慢慢等它将肉熏透,这样可以长久保存。"

  说到这里两个人不由得都饿了。谭谏严将车子拐进停车场半夏才知道是到了吃饭的地方。

  那是一家看上去不错的湘菜馆,店面不大,用农家的蓝色蜡染布装饰墙壁,很有特色。服务员将他们引进包厢,一路望去这里的人似乎不多。半夏略略惊奇,吃饭时间人还这样少,不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后来看到杯碗碟都个个精致、玲珑剔透,才知道这里怕是不便宜,肯定是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销金店。

  她对点菜没有研究。谭谏严询问过她口味喜好后便自己全权定夺。尽管上来的都是大鱼大肉,红彤彤的一片辣椒,却叫人不自觉地口舌生津。

  半夏吃了没两口,就红了眼圈。谭谏严却仿佛如鱼得水,吃得不亦乐乎。这一次他全没有了前两次吃饭时的优雅,大快朵颐时添了几分人间烟火。

  半夏也不是那般讲究礼仪的人,见他这样红着脸张嘴哆嗦的样子,不自觉也跟着放开了。

  谭谏严吃到熏肉时,略带怅然地感慨味道不对,他似是有心地说:"真想尝尝你的手艺。"

  半夏笑道:"那也不是难事,只是好像如今小区里都不让生火烧炭。"熏肉自然要搁在烟上熏,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不是难事。"他说着,眸子里有光芒闪过,薄唇不自觉中微弯了起来。

  第二天他让半夏见识到了为什么说这不是难事。

  那天中午,他二话不说拉了她到郊区的老房子,那房子有个大院子,正门进去是宽广的空地,旁边是一座简陋的砖房。谭谏严拉她进去,才知道里面一应俱全,最神奇的是这样生炭的暖房,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了。

  时值隆冬,一走入暖房,顿觉温暖如春。

  烧炭的屋子大多空气不畅,故此屋顶通着大烟囱。炭在盆子里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叫人想到春节时孩子在屋外玩的摔炮,路人走过,他砰地摔出一颗,惊得人一跳。

  食材都是准备好的,半夏切着肉,动作麻利。谭谏严在一旁凝神看,心弦仿佛被她执快刀的手撼动。他心底有暗不见底的深渊,她娴静的表情、细心烹调的姿态,都让他心里似萦绕了千丝万缕的温柔。

  他看着她的表情渐渐柔软,活到而立之年,他才第一次有了用这样的眼神看女人的心情。

  "你动作怎么这么快?不怕切到手?"

  "熟能生巧,信不信我做饭做了十年?"

  谭谏严当然信,这样的麻利,自然是常年锻炼出来的。都说女人要套住男人的心,先要管好男人的胃,他以前不信,不是没有女人做给他吃过,可是他丝毫没有动心的感觉。回神,看着半夏的动作,他觉得自己的心竟然被一点一点套住,而且很欣然地接受。

  半夏对熏肉的制作步骤有点儿生疏,好在原先住在房子里的妇人不时站在一旁指点她。

  她把盐撒进水里,倒入一些酒,加上八角、花椒,开小火加热,然后把肉一块块地放到锅里,用手把盐均匀地抹到肉上,仔细得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肉煮透的时候房子里已经香味四溢,谭谏严在一旁问她:"现在不可以吃吗?"他显然已经饥肠辘辘。

  她看着他生动的眉目,一时竟不能回答。她想到许多年前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猴急地跟在她身后,唠唠叨叨--"半夏,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半夏,你动作太慢!""半夏,我饿了……"

  他唠叨得那样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为他洗手做羹汤的。

  他们的关系那么亲密,他的口味喜好她都一清二楚,他从来不会不好意思奴役她劳动,反而毫不客气地点菜。她喜欢鸡腿鸡翅膀,他偏不沾鸡肉;他喜欢吃苦瓜,她偏偏嫌那是自讨苦吃,口味天壤之别的两个人一桌子吃饭,其实挺难做到的。可是她从来不舍得他吃少,不舍得看到他冲着不喜欢的菜皱眉头还要硬生生吃下去。这样的不舍让她和他的饭桌上从来都不乏他爱吃的菜。

  她怔怔出神。很久没有得到回应的谭谏严探究地看着她的失神,突然抬手在她眼前晃动手掌,宽厚的大掌一下子唤回她的魂魄。她找回视线,就见到他莫名的眼神。歉意涌上来,她略整了整神色,轻松笑道:"最少要三四天后才能入味,拿到火上熏。看来这一下午白忙活了,到时候我们都早不在长沙了,还是没有口福。"

  谭谏严看着她,看着她略带遗憾的笑。他怎么会任她花了一个下午做的熏肉白费了力气?他总是有办法的。

  回到北京四五天后,孔半夏接到谭谏严的电话。她怔怔地听着他在电话里神秘兮兮地说:"你有没有时间?我有好东西要带给你看。"

  她说有,他于是欣然和她约了晚上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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