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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刘起阳说:“啥?红薯?你装那玩意儿干啥?”

  吕巧云说:“高天元小时候最爱啃生红薯,这窖了一冬天的红薯特甜,特区肯定没有,给他多带几个。”

  晚上,多日没有的温存之后吕巧云说:“对了!你也没问问高天元,到底是啥工作?赚那么多钱?”

  刘起阳说:“问啥?总不会让我去杀人放火吧?”

  吕巧云鼻子里嗤了一声说:“你要敢杀人放火就好了。”

  4

  火车站如同人生驿站,永远嘈杂、喧嚣、动荡不安。

  刘起阳有些急迫地跳下最后一级铁梯,站到了5站台简陋的水泥地面上。他立刻被拎包拖箱的旅客流裹挟着挪动起来。母亲的病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两个小时的汽车连着一天一夜的火车又一直硬邦邦地坐着,此时此刻突然置身于刘各庄从未有过的嘈杂和喧闹之中,他感到一阵眩晕。一位铁路女职工的电喇叭吆喝着:“这是5站台。出站口在1站台。大家下地道往前走!下地道!”

  人流渐渐稀疏,刘起阳加快了步伐。

  那双满布黄尘的解放鞋不断地超越一双双皮鞋和旅游鞋。

  一辆满载行李包裹的电瓶拖车迎面而来,刘起阳和它擦身而过时提包被挂住了,他本能地拽了一下,没想“哧啦”一声,提包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几只硕大的红薯掉了出来。

  陶玉宁正走在旁边,红薯中的一只飞到她的白风衣上又砸到白皮鞋上。

  刘起阳一怔,赶忙俯身满地抓红薯,匆忙中抬头说:“对不起!对……”

  刘起阳突地住了口,镜片后那双仰视的眼不动了。

  站台顶棚边沿一长条阳光灿烂的天幕下,一张美丽的脸俯视着他。

  刘起阳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而又如此高雅的女人,无论在刘各庄,在莱城县城,还是在这一路上。

  陶玉宁看一眼刘起阳。这个男人身着落伍二十年的半旧中山装,鼻梁上架着廉价的黑框眼镜,其中一条腿断了,用一条白生生的胶布缠着。她注意到那老旧的提包上黄油漆的“优秀人民教师奖”和“莱城县教育局”字样。她拖起小皮箱,绕开前面的一只大红薯,一言不发地走了。

  刘起阳看着陶玉宁渐行渐远的飘逸身姿呆愣了一会儿,又赶忙满地抓红薯,然而,陶玉宁那从头到脚不经意间透出的高贵,那一对平静淡然、透着见多识广和居高临下的目光,此后便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刘起阳抱着提包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东张西望之际又看

  高天元走出病房,走出内科病区,不想吴小满正从楼上快步下来。

  是方主任给吴小满打了个电话。

  高天元想退回去已经不可能,只好站住,微笑着说:“吴主任,我……来看一个朋友。”

  吴小满冷冷地说:“这句假话毫无必要!他在哪个病房?”

  高天元说:“他……王主席他没事。”

  吴小满不再理睬高天元,径直走进内科病区,走进护士办公室。

  “把王清江的病历拿给我。”吴小满说。

  新来的小护士看一遍病房图板说:“没有叫王清江的病人。”

  吴小满走到图板前,看见了高天元的名字:“就把这个人的病历拿给我。”

  小护士说:“这是高天元。”

  吴小满说:“对!就是他。”

  小护士找出病历夹递给吴小满。吴小满打开匆匆看了一遍,立刻对小护士说:“赶快把方主任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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