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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王清江走出寺门。不过十步手机便有了信号。

  子夜时分,给老方丈做助手的那个小和尚叫醒了王清江:“施主请随我来。”

  小和尚手里不是灯笼,而是一只装三节一号电池的大手电筒。

  天很近。满天星斗就在头顶,仿佛举手可及。

  过了山在沉睡。过了寺的灯火却处处长明。

  王清江再次走进那座禅房……

  刘起阳母亲说什么也不去县里看病。“你咒我哩!”刘起阳母亲说,“我有啥病?我没病!”刘起阳说:“没病那天夜里去卫生院干啥?”好说歹说,连哄带骗,终于把母亲拖进县人民医院,透视、B超、验血、验尿……楼上楼下折腾几个来回。过几天拿到全部检查结果刘起阳傻了:母亲肾衰!

  李连成看完报告单也呆了。他一直担心干娘胃里长什么东西,怎么结果竟然是……肾衰!穷人没权力得病,更没权力得这个病啊!

  刘起阳轻轻咬着牙说:“砸锅卖铁,我也得给我娘看病!”

  李连成一言不发,他比刘起阳更懂得什么叫“透析”。

  晚上,李连成和媳妇一起送来五百块钱。

  刘起阳的母亲开始透析。

  老人看着明晃晃的机器,不安地说:“这得花多少钱?”

  刘起阳一脸轻松地说:“只是一点儿电钱,娘。你看,这是从你身上流出来的血,在这机器里转一圈又回到你身上去,还是你自己的血,要啥钱?”

  老人看了一会儿,确信儿子没骗她,安心了。

  教了二十年语文课,县级优秀人民教师刘起阳今天才真真切切体会到“花钱如流水”这句话怎样的形象和贴切。当唯一的一张定期存单提前兑现又很快一干二净之后,刘起阳第一次为教学之外的事情走进了县教育局。

  孙科长说:“刘老师,你不要这样。你是县级优秀教师啊!要注意形象啊!”

  刘起阳说:“我得先要娘,后要形象。”

  孙科长说:“刘老师,我知道你难。可你想想,全县教师工资都欠着,就算局长兜里现在有几个钱,能发你一个人吗?”

  冲动过去以后刘起阳冷静下来,默然无语地走了。

  孙科长追出来,塞过一把票子:“这是我们办公室刚凑的。杯水车薪,一点儿心意吧!你拿着,拿着!”

  晚上,李连成又送来八百块钱。

  刘起阳坚决地说:“你拿回去,连成,我绝对不会再收你的钱!”

  李连成说:“这不是我的钱,我们去年打报告买冰箱,这钱现在才批下来。你们家不是有一台吗?你和弟妹都说过没啥大用。干脆卖给卫生院算了,搁着不也是搁着吗?”

  刘起阳愣愣地看着李连成,半晌,默默地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李连成说:“有一条,你得给我一张发票。”

  刘起阳说:“有!有!有发票!我留着了。”

  李连成说:“原来的不行。得要一张这几天的。”

  刘起阳说:“那我上哪给你弄去?我又不开店。”

  李连成说:“你有多少学生就有多少家长,就没一个能开出发票的?”

  李连成的这八百元很快又送给了医院。

  王清江在过了寺住了五天。第二天老方丈切脉行针是清晨六点,第三天变为中午十二点,第四天则是下午六点,第五天又回到上午十点。这第五天老方丈只切脉不行针。切脉以后老方丈说:“沉疴积久,去病如丝。施主可有恒心?”

  王清江连连点头:“有!有!”

  老方丈说:“那么,自今日始,每七天需来贫僧处行针一次,七次为一疗程,共需七个疗程。施主可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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